巴拜特穆尔依然没有出现,或许是在最后一排的那间小屋里完成康熙的任务。 元衿从不管他,他也从不管元衿,这种互不打扰似乎是种天成的默契,从一开始便已达成。 正殿照旧是元衿一人的,青山有时也看不懂自家公主,热闹的时候如繁花似锦,恨不得把宫里所有人都拴在一起笑闹,清静的时候又悄然无声,在这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替元衿打开墨盒,“公主,今天怎么还抄。” “求佛神庇佑我。” 可话说完,提起笔,元衿却是一笑。 最近神童敏敏送来的都是涅槃经,这人抄经“不老实”,常常在页缝在末尾添上几句,就和当时写风铃偈时似得。 今天他在涅槃经的开头写的是:当何为世间,人不受佛恩。 仿若是专门来打求佛神庇佑的她的脸。 她举起来对着他的字笑了笑,几乎是能看到神童写下这句话时的恶作剧的心态。 她问青山:“你说这个神童会不会有坏心思?” “出家人不是最干净的嘛?奴才看不会。” 元衿眯眼笑起来,只道是青山天真。 她把这页纸单独折了起来,和其他神童敏敏单独写下的佛偈一样存下来。 人不受佛恩。 元衿从来懂这个道理,所有恩与福,无外乎他人的设施或自行的争抢。 她抄着经书和青山说:“你去把那个风铃挂出去吧,就门口找个树,要从清溪书屋过来能瞧见的那种。” 青山捧着风铃问:“公主,您既然想和万岁爷认错,为什么不和顾公公去呢?” “我没认错。”元衿横了她眼催促,“你快去就是。” 青山听话去了,元衿继续抄着她的经书,练字是她前世就留下的习惯,不光是为了讨好那个喜欢国学的元家老爷子,也是留给她自己一片清净的时间。 再热闹的人也要有一处空白是自己的。 元衿如是认为。 可今天她抄了没几句,就有脚步声传来。 她一抬头,没好气地白了眼。 “鄢少爷,你来干什么?” 舜安彦是趁着青山出去溜进来的,他把一包茶叶放在桌上,“特地给你送来。” “这么着急?” 元衿取过来闻了闻,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她在清溪书屋喝到的,杭州如今满陇桂雨后会炮制桂花九曲红,是盛产绿茶的江浙地区唯一一款应季红茶。 她前世就爱喝,那天在清溪书屋喝了一口后就惦记不已,又在舜安彦身上闻到了这股夹杂着红茶味的桂花香,便问他讨了过来。 “今儿不给你送到,你夜里会骂我的。” 元衿横他一眼,“我脾气这么好的人。” 舜安彦伸手拜了拜,“可不是,能让所有皇子公主相安无事的好。” “放下了就走吧,不是怕人看见吗?”元衿没好气地开始下逐客令。 舜安彦笑笑,“就许你清净,不许我清净吗?苏赫贝勒喝多了,快在马场把所有人都卷进去了,他之前盯我就紧,现在回去我得被他逼着上马射箭。” “我不信你不行。”元衿给他数了数,“移动靶第一,十枪八枪十环,闭眼睛能装子弹。” “你怎么知道的?”舜安彦皱皱眉,“我毕业以后没怎么见过你吧?” 元衿哼了声道:“你哥们说的。” 又是周钊这家伙。 舜安彦哭笑不得,他这前世的兄弟就像个宣传喇叭,把他那点事说得人人都知道。 元衿自顾自地抄经,不再搭理那个人。 舜安彦本就话少,元衿不开口,他就端正地坐着,余光瞧去,素日活泼爱闹的人肃着脸写字竟是一派沉静安稳的气质。 他轻声笑了笑,说:“难得见你这么安静……” “那是我不想搭理你,你配我搭理吗?罪人。” 元衿连头都不抬地说:“桂花九曲红是我要的,你自己的那份在哪?本公主自诩火眼金睛,结果拿放大镜都看不到鄢少爷的赎罪之心。” “我……” 舜安彦一噎,正想求教尊贵的公主,他这个卑微的奴隶能做些什么时。 外间传来了喧闹声。 “万岁爷,您慢点!” “元衿呢,有心给朕道歉,人怎么不出来?” 元衿变了脸色,拽着舜安彦的领子,连茶带人扔进了正殿的佛龛后。 “滚进去,敢出来我十八道酷刑你!”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