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门被紫薇教灭门一事早已传遍四方,所有人都说他是南宫悯的帮凶,而沈曼冬亲手将他一剑穿心,让他死在了流苍山。如意门一夜覆灭,沈曼冬不知所踪,紫薇教圣剑失窃,南宫悯火速吞并掉了各大小门小派,稳固了教中在江湖上的地位,成了比往日更加不容小觑的一方霸主,接连而来的消息如道道惊雷,炸的尹宣积郁于心,在庙里躺了快两个月才勉强能下榻走动。 一切都已成定局,覆水难收。那僧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声长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今时今日这局面,谁也不能说上一句完全无辜。你那发妻虽人间蒸发,不知去路,但总算没人亲眼见到她死在哪里,人或许还活着,不过我看你也不要寻她了,她既然要走,自然也是想忘却这些恩恩怨怨,你随我遁入佛门,以后就做个不问前尘的普通人罢。 逢此巨变,尹宣幸得一条生路,也想过削发为僧,但终究还是放不下,每每想起自己承诺过要保护好沈曼冬和孩子,他便痛苦煎熬,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 等到江湖形势平静下来,伤势痊愈,尹宣才辞别那僧人,打定主意要追查是谁向南宫悯送了密信,又是什么原因让沈曼冬带着圣剑销声匿迹。 那之后,他戴上了面具,改换了名姓,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可费尽力气也查不到是谁杀了九仙堂堂主拿到了图纸,他怀疑过谢宜君,但彼时谢宜君已经荣登云华宫掌门,今非昔比,他不能露面与她对质,不能让世人知道他还活着,他就只能将心思都放在寻找沈曼冬的踪迹上头。 那些年,他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要打听沈曼冬,但没有一个人见过她,途中遇见不少流离失所的孤儿,他们会让尹宣想起那个还未见面就已不复存在的孩子,所以他力所能及地救了很多人,把那些孤儿留在身边照拂。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人越来越多,都跟着他习文练武,日渐长大出落成人。于是尹宣在苍州人迹罕至的荒山里挑了一处风水宝地,给每个孩子都给了沈这个姓,尔后他自立门户,创建了梵心谷,让孩儿们也帮着搜寻沈曼冬的下落。 至此,低调神秘的梵心谷时渐在江湖上有了名头,而这世间再无尹宣此人,只有一个戴着面具不知由来的公子梵。 夜深了,星光更加刺目,晚风愈加寒凉,山林里起了水雾,沾湿了裙袂与发梢。公子梵靠坐在树下,低沉的声线缓缓叙说着那些沉痛的过往,尹秋趴在他腿上望着幽远静谧的夜空,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话。 还小的时候,当满江雪带着她在姚定城的茶馆里吃云吞面,当她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尹秋曾经无比伤心地想过,原来她的爹爹和别人的爹爹这么不一样,她的爹爹是个不折不扣为世人所不齿的坏人。 但如今尹秋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爹爹不是坏人。 他甚至是一个愿意为了心爱之人放下仇恨的好人。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放下仇恨?叶芝兰做不到,谢宜君做不到,梦无归也做不到。虽然仇恨是铭记还是遗忘都并非容易的事,也不能果断地定义谁报仇就一定卑鄙,或是谁放弃报仇就一定伟大,但尹秋所见的这三个人,为了报仇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局,反倒死的死,伤的伤,本就一无所有,又还失去了来之不易的种种。 如意门不一定就能如意,冤冤相报也终究不会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是一场遍体鳞伤又害人害己的梦。 而当这场梦归于浮华,一切恩怨散尽,留下来的人终究不会再记得那些伤痛,只会记得那些好。 叶芝兰说:这手链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你把它戴好了,别弄丢了。 谢宜君说:相伴多年,我也是把你当成半个女儿来疼的,我害了很多人,但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江雪。 梦无归说:你有师门,有家可回,你爹也还活着,我以后也不必再担心你会被谢宜君所伤,你会过得很好。 阿芙说:你们不要再打了,和气能生好多好多的银子,能救好多孤儿。 傅湘说:小秋,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也许有一天我们会面临无法想象的局面,但你一定要记得,我绝不会伤害你。 这些人来了,又走了,她们曾经伤害过别人,也曾经付出过真情,没有人能够抹灭掉她们的存在,至少尹秋会记得,至少尹秋不会忘。 要记得一个人的好,不要去想一个人的坏,尹秋说,善良是一种选择,我和你一样,我也愿意忘记那些不好,把难能可贵的好记在心里,再为了自己珍重的人和物去努力。人不能为了仇恨而活着,仇恨是一把火,玩火的人迟早会引火自焚,还会牵累他人。 她说着,直起身看着公子梵,问道:我这样想,有错吗?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