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彻夜长谈,喝掉一瓶白酒…… 两个男人盘腿坐在床上,孟建民怀里搂着小京,贺少棠怀里捏固着小北,那感觉就好像俩儿子一人有一个爹。小孩表露感情相对直白,说不出三句话,立刻就看出哪个跟哪个更亲、更黏糊。 孟建民说,那晚凌晨地震,他们全家人都晃醒了。全楼居民从楼里跑出来。 他们国棉二厂三厂宿舍区,是纺织部下属国营大企业的家属宿舍,专门为安置当时大批进京棉纺厂职工的,属于北京五十年代建成的最高档先进的一批楼房,有水有气。坡顶红砖的仿民国式洋楼房,建筑相当结实,房子震悠了,但是没塌! 后半夜正睡得熟,尤其又是夏天,很多人是光脊梁穿小裤衩惊恐万状地跑出来的。女孩子们光着跑出来,一看房子没塌,又跑回去,穿上衣服再跑出来。孟建民穿的背心内裤,安抚好爹妈和他几个妹妹,后来又冒险跑回楼去,抱下几大床棉被…… 地震第二日,余震小震不断,广播里又不断传来唐山的坏消息,到处都传唐山死了几十万人。北京人民也陷在恐惧之中,都不敢回家睡觉,所有人都睡在楼前的空地上。每家划出四米见方一块范围,铺上被褥,一家人挤睡在一处,互为依靠。 孟小京这倒霉孩子,头一回来北京玩儿,就遭了罪。那几天还生痱子了,买不着痱子粉,夜里睡露天地铺又生了感冒,冷热交加,鼻涕眼泪横流。再说帐篷,哪那么容易搞到?震后开始的一个星期,根本就没有人来发放帐篷,全部都是自救。二厂合作社都被饥肠辘辘的灾民把铁栅栏门卸掉,将粮油米面一抢而空。 孟建民想给厂里打长途电话拖延归期,他家老太太思想觉悟高,逼着他赶紧回,“你不是厂里劳动模范么!” 他的大妹妹与大妹夫将他送至火车站,不舍而别。去北京站那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卷着铺盖流连大街的灾民、受损的摇摇欲坠的平房、往来呼啸的军车。 孟建民喝酒喝得脸庞眼眶皆红,眼里有一丝水光。 “少棠,你说,我能跟大伙照实说吗。” “我也不忍心,那是我们的爹妈啊!” “谁心里能不挂着,我能告诉他们咱们爹妈那么大岁数了这些天都睡在大街上啊……” 少棠拍拍孟建民肩膀。他看得出,孟建民这人内心柔软,有一股子忧国忧民悲天悯人的书生气质。 孟小北听着他爸的诉说,看孟小京两个指头捏着卫生纸擤鼻涕的小傻样,愈发同情起他弟弟。他这些日子跟干爹混在一处,小树林里的兵营哨所别有洞天,日子不要太逍遥自在,爽得心中都有愧。 贺少棠关心地问:“你母亲身体还好?老两口自己在北京行吗?” 孟建民笑说:“我妈年轻时候就特能干,一个人养出五个孩子操持一大家子,能不利索吗。我妈还总提起你,问少棠呢,少棠怎么不来北京来我呢!” 孟小北嘎巴嘎巴啃着羊拐骨,腾出嘴巴来说:“奶奶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奶奶肯定说的是,勺烫捏,勺烫咋也不来碑景看俺咧!” 孟小北就这天赋。孟小京被逗得嘎嘎嘎地乐,贺少棠也乐,很宠溺地揉揉小北的头发:“你儿子这回可牛逼了,一个人儿震住全厂。” 孟建民说:“我妈念叨跟你有缘,特喜欢你,还说下回认你当干儿子。” 贺少棠表情很认真:“好。” 孟建民:“我说老太太了,人家有家,人家家里什么情况,干部家庭,你哪里够资格给人当干妈。 ” “怎么不够资格。”贺少棠低头抿干一盅白酒,“我都没妈了。” 孟建民愣神:“……这样啊。” “喝酒吧。” “以后就一家人。” 那晚少棠破天荒地睡在孟家。 这人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他一个年轻的单身男人,对方家里有嫂子,不方便。 后来酒意上头,脸也红通通烧起来,盛情难却,就穿着背心长裤睡了。 这回是马宝纯搂着孟小京睡小床,孟建民贺少棠睡大床,中间夹一个孟小北。 孟小北像一条大虫子,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可美了。少棠与孟建民酒逢知己,彻夜难眠,一直断断续续天南海北聊着。孟小北抬眼看左边,又瞅右边,左手是亲爹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