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 不远处的工人们一个没抬稳, 又将一大包药材滚落在地。麻袋被摔出裂口,从里面“哗啦啦”撒出许多黑色干果。柳弦安上前捡起一把, 是解毒清火常用到的黑乌野枣,但极脏,也没挑拣干净,里面差不多掺了两成黄土,三成枣刺枯枝,再有一成正常损耗,剩下能用的怕是连一半都不到。 也难怪这里人人都是满手的刺伤。柳弦安问:“这批货是表兄亲自采购回来的?” 柳夫人本不愿提这茬,但眼见王爷也在等着听下文,便只好简略地说了原委。 柳弦安有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表兄,名叫方锦元,自幼被寄养在白鹤山庄柳夫人处,跟随柳家弟子一道习文练武学医术——没学出什么大的成就,坐诊看病不太够格,所以柳夫人便让他负责一些药材的采买。先前倒是还好,就是最近几回的黑乌野枣,总出同样的问题。 “这只是头两批,不过估计后头的也是一样,好不到哪里去。你表兄还在清江城待着,等他同最后一批货一起回来后,我再去细问。” 外头又源源不断地推进来七八辆小车,都需要检查,柳夫人继续去忙,梁戍也从地上捡起一把干瘪的黑乌野枣,在手中搓了搓:“你表兄干的?” “我同他并不熟。”柳弦安道,“不过黑乌野枣的时价再贵,也算普通药,贵不过珍稀药材,表兄应当不至于在这里动手脚,否则既坏了名声,又没有多少好处,得不偿失。” 梁戍将东西丢回去:“我不懂药材。” 柳弦安便继续解释给他听。黑乌野枣没法由人工培植,多生长在大琰南部潮湿的山岭中,一场雨后就能疯长,果实繁茂,所以算不得稀有。贵只贵在了人力上,采摘它需要费大工夫。 “清江城距离白鹤城很近,算是黑乌野枣的大产区,每年此时,官府都会组织乡民进山采摘,晒干后卖给四方药商。”柳弦安道,“我平日里也不关心这类事,不过倘若别人购得的药材也是如此,那大概是地方官府在搞鬼。” 梁戍好笑:“你倒是护短,自家表兄没事,却一口咬定是朝廷委派官员的问题。” 又有几包黑乌野枣被划开,比先前那包更不如,当中还有没晒干的、发霉的,引得一大包都不能再用,只能焚烧丢弃。柳夫人看得心急上火,连牙都疼了,然而更上火的事情还在后头,一个下人远远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表少爷回来了,只回来了他一个,说是其余人都被清江城的官府给扣下了。” 柳夫人大惊:“啊?” 众人一起去往前厅,方锦元正在那里提着壶喝茶,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嘴唇发干,像是连脸都没洗。柳夫人心疼又埋怨:“你向来是个脾气稳重的,怎么会同官府起冲突?” 方锦元这老实人一旦生开了气,也了不得,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梗着脑袋道:“那姓张的欺人太甚,开始时推说是百姓私下往药材里掺假,结果阿畅不信,半夜跑去偷看,什么百姓,就是他们官府自己干的。” 去清江城收黑乌野枣的药坊不止一家,没人愿意吃这亏,也没人愿意当出头的椽子,便私下鼓捣方锦元去说,想着白鹤山庄家大业大,又沐有皇恩,地方官总得给些面子,方锦元就当真去了,结果没曾想对方实在气人,百般抵赖不阴不阳,反倒训斥药商不知好歹,不知百姓之苦,后来干脆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将白鹤山庄的人给扣下了。 方锦元继续道:“姨母,我当真没说什么过火的话,阿畅也是好声好气,都没奢望他们不掺,至少掺点将来好往外挑拣的吧?枯枝败叶就得了,锅底子的煤灰也要掺,也不知他们都是从哪里刮下来的。” 梁戍问:“既然这种药材供不应求,要靠抢购,官府为何不涨价,却要掺假?” “倘若一下涨个两倍三倍,被上头乃至朝廷知晓,难免要治他个囤货居奇之罪,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就算将来出事,也能推说是百姓短视所为,将他自己洗个干净。”方锦元转过身,见梁戍眼生,便问表弟,“这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