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没法救。” “姑娘早些准备后事吧……” “姑娘节哀……” 暮色四合,街上潮涌的人流开始散成了零落的几道身影,感受到水犹寒的呼吸逐渐微弱,甚至濒近消失,云婳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开始无限放大。她怕,她怕水犹寒彻底被今晚的夜色吞噬。 她把内力缓缓灌输到水犹寒体内,为她吊着一口气,不至于让内息迅速枯竭下去。 “水犹寒,你再撑一下。”云婳不是没见过她沉默的样子,可是此刻的安静让人心慌,她背着水犹寒,又找上街角最后一家医馆。 医馆已经关门了,云婳敲了几下门,最后索性直接抬脚踢开。 这个医馆里的大夫手脚慢,是个瘸腿的跛子,但医心向善,看见病人还是要救的。 所有大夫见到命悬一线的病人都是急着把脉诊治的,可最后告诉云婳的答案也都是如出一辙。 这个跛脚大夫缓缓站起身,“姑娘,我无能为力。”见云婳站着不动,以为她是不死心,索性道:“姑娘另请高明吧……” “唰”一道剑光倏闪,下一瞬,跛脚大夫的脖子边已经架上了剑刃。“永远都是另请高明,另请高明!为什么你们都不救她!”云婳的愤怒彻底爆发,她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水犹寒,“她要是死了,我要你们都陪葬!” 大夫吓得一只跛脚险些站不稳,剑口贴在脖子上,他不得不哀求道:“姑娘,你冷静些……不是我不想救啊。” “唉……”他叹了口气,也看了眼医榻上平躺的病人,“你也看见了,这位姑娘的伤势……手脚都被人打断了,全身的脏腑和骨络严重受损,颅内淤血郁结,就算我给她吊着口气,她也不一定醒得过来,唉!” 把人救成活死人,吊着人家一口气不让她去投胎,那不仅减医德,还是有损阴骘的。 “就算运气好醒过来了,她也只能一辈子这么躺着活受罪。”大夫拧着眉,决定实话实说, 这种情况与其救人,倒不如让她痛快死了,投胎到下一世好好过日子,大夫苦言相劝,希望云婳能够理解。 云婳收回了剑,呆讷地坐在医榻边,大夫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未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一条性命,要是能救,谁不想救啊。 大夫想了想,劝慰道:“都怪我本事不济,要是医术再高明些,能将病人受损的骨络治好,也断然不会拒绝姑娘……” 话音入耳,云婳空洞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她猛然抬头,望向跛脚大夫:“大夫,烦请你开一帖药。” “什么?” “开一帖能为她吊命的药。” 云婳执意要求,跛脚大夫不敢再拒绝,怕她一个气急再拔出剑来真把自己给了结了。 四寂无声的城中,街角的一家医馆里亮了整夜的油灯。 云婳拧干了一条温热的毛巾,耐心替水犹寒擦干净身上的血污。 有一些翻卷的鞭痕生在水犹寒青紫淤肿的肌肤上,额头上破了一角,像一个腥红的血口,破皮流血的大小伤口更是布满全身。然而最严重的,还是四肢骨节扭曲得许多地方都不成形,看起来分外怖人,就连云婳也小心翼翼,唯恐再伤到她。 盆里打来的清水渐渐染成了血色,水犹寒身上干净了许多,只是斑驳的血迹一消失,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就开始变得兀然刺眼,让人难以忽视。 云婳坐在医榻边,把凌寒放到她手上,帮她握紧手,道:“水犹寒,你别死,剑我已经还给你了,你快拿走……” “姑娘,药好了。”是跛脚大夫的声音。 大夫从隔间出来,手里端着碗黑色的药汁放在医榻旁边,药味浓烈,很快弥漫在医堂的屋子里。 云婳递出一两银锭,他却不肯收,心里想的是做了有损医德的事要是还收钱,那怕是会遭报应的。云婳也不管他,径自就把银两放下搁在那里。 “我把药给她喝完就走。”云婳道。跛脚大夫点了两下头,给她添了些灯油,道了句“自便”便回隔屋睡觉去了。 今夜他做的都是被逼无奈之举,希望菩萨不要怪罪。 药是有了,云婳一手托着水犹寒的背将她扶起来,把汤匙送到她唇边,轻轻撬开唇喂进去,再缓缓斜立起来把药汁倒进嘴里,没想到汤匙还没来得及抽,黑色的药汁反而先从唇角全滑了下来。 云婳连忙给她擦擦嘴,又重新舀了一匙更轻更慢地送进去。可结果仍是与上一次相同,药汁大部分都吐了出来,水犹寒真正喝下去的少之又少。 “水犹寒,都这样了,你还要和我作对。”云婳哭笑不得,耐着性子给她擦干净嘴,无奈地看着她。 她等了一会儿,把第三勺药汁送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双手撑在医榻上,俯下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加更。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