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都摔得七零八落,碎的碎,撒的撒。他手扶着桌面,十指缓缓用力到关节发白。浓秀的眼睫在烛光映照下,便于那张秀丽的面上落下了一道鸦青色的晦暗阴影,这光影交错里,愣是催生出了一种阴冷诡谲的艳丽感。太后眉峰紧蹙,他恨恨想着,太少了,到底是他握在手里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不够他去攫取他想要的东西。 右手食指的指节,在刚才扫落物件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擦出了一道血痕,湿润鲜妍得如此不详。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可越是想要,就越是要禁锢着自己不去碰。因为一旦拥有了,更加害怕的就是失去的那一日。但是凭什么他看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敢下手的人,要平白让给其他人。既然这样,还不如由他自己将人攥在手里不放。谁管那最后结果如何,谁管那最后得失如何,他就是要那人谁都不能见,谁都不能看,谁都不能碰,他要把那个人牢牢占为己有。那人还去做什么丞相当什么官?合该被他锁在深宫,只许日日夜夜在床上哭给他一个人看…… 指关节上的血迹,因为手指的用力而越发洇出血迹,蒲太后见着了,将手指送到唇边慢慢舔上一口。 他将伤口处的血液全部舔食而去了,忽然沉沉笑起来,那眼波流转之间流泻出的光彩,和着眼角的泪痣,恍惚像极了脉脉含情。只是这潋滟宛如一往情深的波光里,总归是别有用心,于是靡靡之中,便艳得像是裹了一层毒药。 长夜凉得像一汪含着碎冰的水,天色是一种雾蒙蒙的灰,这楚王宫里殿台楼宇仿佛是矗立在黑夜里的一道道剪纸影像,宫人提着宫灯在旁侧引路,离宫的路上,宋观一语不发地前行。他心里焦躁烦闷,不痛快极了,总觉得事情像是要糟,现在只恨不得能立刻飞去边疆一死了之,再不管旁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夜风一阵一阵,吹得人手脚冰凉,总算也将心头那些焦躁的情绪给吹得冷却了些许。一路急行,走过两座楼宇之间的复道时,宋观抬眼里冷不丁的,就看见前方夜色之中慢悠悠地晃过来一盏宫灯。 因隔得远,执灯之人的身型俱是模糊的,所以这盏宫灯就像是凭空飘移一般,竟像是个鬼故事。但宋观是没有半分心绪,能分出来给怕一怕这眼前景象的,而且这也的确没什么好怕。也不知是谁,这半夜还有人像他一样在外头走动。不过能有宫灯照明,想必不是什么内侍。 宋观这般分析,心中不以为意。待到双方逐渐逼近相逢,对方笼罩在夜色的细节逐渐清晰起来。最先分明的,是对方手中宫灯模样。走得近了,才看清原来那灯罩上头描画的是竹影横斜的光景,经由了烛光的渲染,便有一种日暮黄昏独立之感。夜色里这般看着,竟是分外凄清的。随后再近了,跟着慢慢浮现出来的,是提灯之人的身形模样。在瞧清楚那身明黄色的衣服时,宋观犹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直到再靠近,对方的面容在那昏黄的光线里浮现,虚弱无力的光亮自下而上烘托出了那张脸,确然是小皇帝的脸无疑。 今夜还真是热闹。 你方唱罢我登场,还每一出都是个大戏。 宋观惊疑不定地站定,对方夜间这样出行,不合帝制,接下来的这个想法虽有“脸大”之疑,但他的确是觉得这是专程冲着自己来的。不过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没一点情绪痕迹给带出来,宋观给小皇帝跪下请安,跪了一半的时候便叫小皇帝伸手搀扶住了。搀扶住他的那只手,于昏昏夜色之中,简直有一种比拟白瓷的莹然感。那五指是修长洁净的,但这修长之中,又带一点类似于花枝柔弱的意思在里头。这是很纤细,而且很柔软的一双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