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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0)


竹荫如盖,石径清幽,就连空气也比别的地方更清新。

    入目的种种都像具有某种魔力,让她清心静气,胸中淤积的苦涩,像是经风吹拂,顷刻间消散。

    走得太久,脚底隐隐作痛,便于凉亭中小坐,不知不觉间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做起梦来。

    梦中有个女人在叫阿思。

    卫燕思梦到过她,苍白的面庞,柔和的眉眼,特别是一双眸子,温柔得能滴出水。是端阳大长公主。

    梦中,她们在一间不大不小屋子里,门窗紧闭,光线迷蒙,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儿。

    大长公主躺在床间,止不住的咳嗽,咳够了向她招手,满目慈爱道:阿思,到娘亲身边来。

    而她自己坐在妆台前,摆弄一面小铜镜,镜子里的人儿小小一只,三四岁的模样,脸蛋圆乎乎,肉肉的手摇着一只拨浪鼓。听闻大长公主的呼唤,她乖乖巧巧的滑下凳子,来到床边。

    奶声奶气道:娘亲,您好些了吗?

    乖孩子,娘亲好许多了,大长公主冰凉的手心贴上她的脸,你去叫风禾哥哥进来。

    好。她撒开脚丫子就开跑,一面跑一面摇着拨浪鼓,无忧无虑极了,跑到院子里,冲扎马步练功的风禾喊哥哥。

    风禾稚气未脱,看上去是个半大少年,用手背抹掉额头的汗水,弯下腰抱起她。

    她一下子变得和风禾一般高,顽皮地揪住风禾的耳朵:娘亲唤你。

    风禾放她落地:哥哥去去就来,你别乱跑,就在院子里玩。

    她摇了两下拨浪鼓算作回应,却偷跟上风禾,垫着小脚,吃力地扒拉着窗台,往屋里瞧。

    风禾半跪在床边,握住大长公主的手,眼角淌下眼泪。

    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你带着她去雁京。

    禾儿,郝明会护送你们,你要乖,知道吗。

    我舍不得您。

    我也舍不得你们。

    我哪也不要去,就在这陪着您。

    好孩子,我没多少时间了,你带着妹妹回雁京,绻绻会替我照顾好你们。

    风禾抽泣得很厉害:我记住了,娘亲你安心。

    替我告诉绻绻惟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娘亲!

    泪水淌满风禾的脸颊,卫燕思心脏抽疼一下,抖个激灵,惊醒了。

    她捂住发疼的心口,自嘲打个盹儿竟也能做梦,又细细回忆梦中的细节。

    大长公主、年少的风禾、郝明、绻绻

    她呢喃着,记起绻绻是她母后的闺名。

    还有那只拨浪鼓,很眼熟,没记错的话,太上皇有只一模一样的。太上皇很喜欢这鼓,每次请安,她都见他拿在手里摆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看来每一次做梦,皆是原主自身的记忆,梦中的事,真实发生过。

    只不过原主那会儿太小,记忆零零散散碎碎,很难串联完整。

    卫燕思使劲琢磨,脑袋架不住折腾,又在疼。

    自言自语道,不知睡了多久,浑身发软,脑袋晕晕沉沉,该是睡得太饱,伤了精气神。

    便大大的撑个懒腰,慢悠悠的散步到后院,打开挡眼的矮树枝丫,一歪头,瞧见她母后,正独自荡着秋千。

    卫燕思黑白分明的眸子霎时布满惊奇。

    念起那句惟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后知后觉的想,难不成,太后同端阳大长公主有过一腿?

    她因这想法震惊了,呆呆的站着,手脚完全不停使唤,动弹不了分毫。

    皇儿?太后注意到她,自秋千上起身,傻愣着干嘛,过来呀,到母后身旁来。

    太后说这话时,语气、神态与端阳大长公主如出一辙,眉眼间亦绽开着一丝笑意,飘飘忽忽,似有似无。

    卫燕思涣散的目光,向太后慢慢聚焦:母后。

    太后行至她眼前,手贴上她额头,试探她的体温:脸色好差,不舒服吗?

    我梦到端阳大长公主了。卫燕思没由来道。

    话头起得突然,太后始料不及,收回手的动作凝在半空,消瘦的肩膀颤抖起来。

    哀家也时常梦到她。

    她在梦里叫您绻绻。

    临死前一直念着您

    皇儿!母后累了,要回去了。太后迅速转身,藏起即将奔涌而出的悲伤。

    卫燕思叫住她。

    此行豫州,皇儿遇见郝明了,母后能跟皇儿讲讲他吗?

    太后的苦涩滞在嗓间:大长公主曾对他有恩,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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