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做什么?” “泺水之源嘛,济南来一趟,总要去瞧瞧。” 不一时备了车马,带上两个小厮两个丫头,一并彩衣,向西yihua南而去。梦迢心内鹘突,只恐他另请了旁的大人,或是见过她的,岂不是露了底? 谁知到了地方,并无旁人,连寥寥游人也叫小厮驱出观澜亭,只这一行在亭内煎茶观景。取的泉眼里的水,煎来甘甜清润,梦迢细细吃茶,心里琢磨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好的家里不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琢磨半晌,董墨也拿眼看她半晌,倏然没奈何地笑了笑,“你一出门,怎的周身不自在?埋着头吃茶的样子,像只脑袋藏在翅膀里的野鸭子。” 惹得梦迢拿茶叶丢他,他在桌儿对面一让,笑着弹弹衣裳,“你看这里怎么样?” 其实梦迢在济南多年,还不曾来过此地,未出嫁前不好出门,出嫁后端着府台太太的虚架子,更不便出门。济南风光,一向只闻盛名,不见真章。 此刻环顾亭外,翠林叠嶂,泉水汹汹,水汽氤氲,暖融融的一片太阳,照得人毛孔舒展。 董墨见她自得,嗓音便沉得有些温柔,“我见你时常都提着谨慎,因此要带你出来,听听空山鸟语,泉水琤琮,心里就松快了。” 梦迢心里却想,恐怕是个陷阱,他要叫她松下心,好出其不意地攻击她!拆下她身上披的皮。 她略不自在地笑笑,“你哪只眼见我不自在?不提旁的,就说在你这么位位高权重的大人跟前,我何时拘束过?要换一般人,早把头磕破了,或是那奉承话,早把牙也说掉了!我可怕你一点不曾?我这叫不卑不亢,不屈不挠。” 说完这一筐,董墨沉默了,笑眼歪睇她,将她看得心里毛毛的,“你看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对,也不对。”董墨轻敛眉宇,自添了茶,在蒸腾而上的烟雾里,低着澄明的眼睛,“可我却觉得,你的随意过分刻意,你每句脱口而出的话,都在心里盘桓了许久,你每个不经意的眼神,都是精心雕琢过的……” 梦迢一颗心在轰鸣的泉水里咚咚乱跳,她慌不择路地把眼睛往膝上藏,然后手上,手上闲散地挽了个兰指,从容地拈去裙上黏的枯叶。好显得她问心无愧。 他还在说,从没在一个喘息间说那么多话,“我讲这些,并不是要指责你什么,也不是想追究你心怀什么不轨。”他顿了顿,胳膊伸过来,替梦迢也续了茶,“我想你自在一些。” 梦迢低垂的警惕的目光被茶烟熏得有些松动,到处都是烟,笼着她,藏着她,她刚有一丝要拨开迷雾的冲动,就听见他说:“银莲,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样子。” 陡地一个急峰,梦迢那一丝冲动戛然而止。她在心里的松开了挑障眼纱的手,安安稳稳地坐回幕后,一阵后怕。她险些忘了,她是“张银莲”,在他面前,连虚伪的梦迢都不是。 她端起茶盅噙在嘴边,遮住她锋利上翘的唇角,“瞧你说的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弯弯拐拐的,把人都绕糊涂了。我不明白。” “你真不明白?”董墨挑动眉峰。 梦迢摇头撇嘴,“真不明白。” 但梦迢有一点猜得不错,董墨的确是个“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的人。他一旦决定搁置那些怀疑贴近她,一并就连她此刻的不坦诚也宽宥了,“那算了。不说这些,且瞧瞧这泺水之源,爆流之眼。” 他拔座起来,在亭子的风窗前看景,背影遮住天光,肩上那一块雾蒙蒙的冬天更有些怅怏。梦迢隐隐自责,端着点心碟子绕到他身边,外头扇着假作天真的眼,“你在家就没吃饭,快吃些点心。” 董墨拣了块香茶桂花饼,掰了一半递给她,见她捧着碟子没手接,踟蹰一瞬,一径塞进她嘴里。旋即又像有些不屑于亲密,忙做不在乎地把眼转正瞧三个泉眼。 那泉眼似乎被封锁得久了,一时揭开,哗哗地涌的狠狠汹汹。梦迢衔着半块饼琢磨他,他也仿佛是被封锁多年才得解禁的灵魂。纵然她为使他挣脱镣铐,百般周旋引诱,可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使力多一些。 她再不能像从前征服一个男人的色心而名正言顺地得意,反倒有些愧疚,“章平,你待亲近的人,一向这样好么?” 董墨瞥她一眼,不肯承认,“我亲近的人?寥寥无几。”后又怕伤着她,补了句:“不过我倒是从未如此体贴过女人。” 梦迢撇撇嘴,“怎么,你跟女人有仇不成?” 他知道她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大约是害羞的缘故。他便顺着她的话搭腔,“仇倒是没有,只是我觉得……女人的心思太复杂,要说什么话不直说,弯弯绕绕遮遮掩掩的叫别人猜。官场上也多是这样的人,我在官场周旋已经够疲累的了,又自寻烦恼去琢磨个女人的心思做什么?” “那你方才那番话,不是在琢磨我又是在做什么?”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