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夏宛如被施了咒,小小白白的海桐花里似乎藏了世间万象,香得让人失去神志。 “……见夏?” 无边的沉默让李燃有些慌神,他伸出手想拉她。 “我不会再拖累你了。之前吵架的时候你骂我,说我反正还能去英国读书,有家里人兜底,不能理解你考不好的心情——其实我明白的,虽然只有一点点明白,但我可以做决定了,不光是靠爷爷给的钱,我上大学以后自由了,也能想方设法赚一些的,还有……你别因为我说这些有压力,好像我因为你跟家里闹翻了你承担多大责任似的,没有的,不会的,我爸也不是不变通的人,从小到大我跟他逆反惯了,就这次闹得大一点而已,没事的,到时候我都登记入校了,他还能怎样,说不定以后还会去南京投资一些小产业,不是不能缓和关系的……” 李燃语无伦次,乱刀剖出一颗心,只要陈见夏抬起头就能看见,血淋淋地冒着热气。 就在这时,李燃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嗯了几声挂断。 “中午要请参加葬礼的亲戚朋友吃宴,我得回去找我家里人了。他们包了两辆大巴车回市中心,反正来参加葬礼的好多互相不认识,你跟我们一起——” 陈见夏按下他指着远处的手臂:“我坐公交,倒一趟直接到校门口,换乘就在同一站,都不用走路。你别管我了。” “可是……” 电话又响起来。葬礼上的家属往往没有时间悲伤,最要紧的是张罗好来宾,李燃虽然还是个高中生,忽然跑不见了也不像话。陈见夏把他往前推,李燃没办法,一边举着电话一边往告别厅的方向跑。 跑了几步,他停下来,转过身:“见夏,谢谢你过来。” “不是应该的吗?”陈见夏沉下语气嗔怪,“快去忙吧,家里人找你呢!” “你回学校了告诉我!” “知道了!” “爷爷也会高兴的,你能来送他。” 陈见夏咬着嘴唇,“是我应该的。” 李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见夏依稀记得自己爷爷和外公的葬礼流程,家属从清晨迎接前来祭奠的亲友、家门口举行繁简不一的仪式、集体出发、等待遗体告别、挑选骨灰盒、等待火化、装殓骨灰……一切都要在正午十二点前结束,看似短短一上午,也能将人耗得心力交瘁,孝子贤孙们跪了起,起了跪,整个殡仪馆许多个告别厅时间表排得满满,哀乐不停,上演一场又一场紧锣密鼓的伤心。 停灵三日,出殡是周三,她理应去上学的,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告别厅瞻仰李燃爷爷的仪容,还是特意请了病假,早上五点半天将将亮就已经站在公交站等首班车,站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江北城郊的市立火葬场。 李燃终于抽身来见她,她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暮春北方的早晨还是很冷,花坛台阶湿漉漉的,有露水,坐久了裤子也浸湿了,彻骨的寒。 这些苦是她自己找的。我应该的。她想。 李燃的好,像汹涌的浪头将她卷进了负罪的海洋,哀乐中静坐几小时吃的苦头不过是海中浮木,她紧紧地抱着,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你别这么好了,我求求你。 我快要恨你了。 “李燃!” 他回过身,她终于敢隔着远远的距离直视他通红的温柔的眼睛。 “我答应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什么事都行!” 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 如果老天爷让你说,别走,我们一起去南京——如果你说。 李燃迷惑地望着她,“见夏,你怎么了?” 陈见夏不说话。良久,李燃终于还是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当作她词不达意的安慰了,含着眼泪一笑。 “好,我想想。你别反悔。” “我……我不会的。” 少年爽朗一笑,像是在笑她冒傻气,擦了擦眼睛,转身跑掉了。 陈见夏握着吊环随着公交车左右摇晃,太阳应该在天空正中,街上的每个人都被照得无所遁形,影子盖不住脚,车窗外明亮得让她眼眶发酸。 她接到了楚天阔的短信。 “恭喜。你得开始准备材料了。” 新的一周开始了。 陈见夏将楚天阔转交的清单资料都小心复印了两份,花了一整天核对每一项的中英文填写,又将户口本、身份证、学生证原件复印件彩色扫描件放在同一整理夹中妥帖保存。上周末爸爸到省城,从老旧公文包里掏出刚在县分所打出来的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