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三顶嘴道:“婶子享啥福啦?人都没了。” “她活着时,享的福多啦!” 朱家伯母被三儿子气个倒仰,都有点儿被气糊涂了。 而且她说德子娘享福那话,没扒瞎。 一样的妯娌,当年还是她嘴欠给介绍的,婚后过的日子却大不相同。 她男人啥也不是,一天就知道种地,后来又生病撩炕上。 小叔子却闯实,去哪都不迷路也不打怵。除了种地,农闲时还出门倒货,零碎八碎的回村卖,粮价也比别人卖的高,可想而知,她和弟妹的日子会相差多少。 一个干点儿重活就会被小叔子嘘寒问暖,小叔子恨不得里里外外家务活全包,啥也不用女人家干,还有银耳坠戴。 一个像老妈子似的伺候躺炕上的男人,哪也不敢去,娘家都没空回,亲爹死了没回去看最后一眼。成天离不得身给男人要裹屎裹尿。 朱老大不得不再次出面调停:“怎么说说又吵起来了。娘,三弟的意思是,我爷之所以偏心眼,想一分为二那么分家,不也是和那事儿有点儿关系嘛。寻思补偿堂弟一些。” “快拉倒,什么补偿?你爷自来就是偏心眼。你叔活着时偏心你叔,你叔没了偏心德子,因为德子像你叔。你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事儿让你学的,说的我好像背条人命似的,你给我抓走得了呗。” 说完这话,朱家伯母终于反应过来,对啊,就赖你小子。 你个和稀泥的玩应,你小子要是不嘴欠,你俩弟弟至于和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嗳嗳?娘,你咋打人,我都当爹了你还打我,你别敲我盆啊。” “我打的就是你。挺大个男人,嘴比老太太都碎叨,让你陈芝麻烂谷子胡说八道。” 朱兴昌抱头:“这雨下的,娘,是要烂谷子啦,你快住手,咱们还是说回庄稼吧。再这么下大雨,咱家今年就要饿肚子啦。” 就在这时,胖骡一个尥蹶子,车突然翻了。 就是那么突然。 朱老大从车上摔下来时,一时间好有些无所适从,很是懵逼,不知道该扶亲娘好,还是该捡他盆继续扣脑袋上挡雨。 朱老二是一个大前趴,摔到胖骡脚边,差些被焦躁的骡子一脚踩吐血。 朱老三更惨,从车上摔下来,腰撞石头上。 朱家伯母也再不叭叭了,因为她摔进了水泡子里,摔了一个狗啃食。 朱家伯母抬起脸,满脸的污水,满嘴的黑泥和烂草,“我呸呸呸”,好不容易吐出这些恶臭的黑泥,抹把脸,紧接着又是雨水又是血水顺着她下巴流了下来。 朱家伯母摔地上、牙碰地,实实惠惠磕掉一颗门牙。 几人却顾不上打理自己,顾不上掉地上的面袋子和盐巴,还有棉被等家伙什。 他们伸着手在大雨中狂奔喊道:“骡子,骡子,你给我回来!” 朱家伯母说话漏风,跟着喊道:“撸子,撸子……” 直追出二里地,还是人家胖骡不想跑了,朱家人这才死死拽住缰绳,坐在地上稍稍喘口气,要跑死他们了。 朱家伯母更是跑得虚脱,噗通一声,差些顺水推舟直接躺水坑里。 就让那雨水随便浇吧,有能耐干脆浇死她。 反正活着累。 雨幕下,冷冷的冰雨在朱家伯母脸上胡乱地拍,她暖暖的眼泪跟雨混在一块。 隐约还能听到她忽然崩溃的嘶喊声: “那些看病的银钱啊,我到底该怨谁。” 是怨闺女还是怨儿子的岳家? 是让闺女不过了,还是让儿子散伙? “我那干了一年的庄稼啊!” “我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没算过老天,被一场大雨撸了杆儿。” “娘?”朱老二和朱老三感觉出亲娘的不对劲儿了,急忙拽着骡子上前。 即使此时非常非常关心亲娘,也不敢再松开缰绳。 不敢再撒手了,怕骡子又暗下里跑走。到时候可热闹了,追着骡子跑回家。全村都会觉得他们家人疯了。 “娘?”朱老大更是关心地蹲在朱家伯母身边,想要拽亲娘起身,别躺水坑里啊。 但朱家伯母不配合,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副她就要躺就要躺的疯样。 朱老大想了想,将自己头上顶着的盆拿下来,遮挡在他娘张嘴接雨水的脸上。 至于朱家伯母这是怎么了? 她在发誓。 朱家伯母心想: 如若到家,侄儿哪怕只帮她们大房收一半地,只要一半就行,她可以劝自己那是侄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