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点地,奔走于各处诸侯府在西京私设的店铺内通传消息。各路诸侯府留在西京的家将们再辗转将消息秘密传下去。人潮汹涌的西京城里, 一瞬间暗流涌动。 南广和则困锁于宫中,隋帝扔给他一摞折子,以及历任大隋帝君传下来的本子, 让他好生演习帝王术。竟是不再让他走出韶华宫一步。所有相关消息往来, 都于那条长生殿通往韶华宫地下的密道进行。 大隋朝上至帝君皇储,下至边陲诸侯府,仿若在编织一张庞大而细密的网。每个人行走于其间, 各行其是, 有条不紊。从外表看起来却一切静悄悄。 七天后,崖涘匆匆从仙阁诸人安扎的使馆赶回皇宫, 带着一身伤势, 继任大隋朝国师。风凌到底还是气着那天打算教训大隋那位长公主时, 叫崖涘当场拦住了,故意给了崖涘一记风刀,且不许他运气抵挡。 继任大隋朝国师那天, 崖涘穿着格外隆重, 头戴白玉镶嵌九朵金莲的法冠,身披一袭色泽浓烈的长长的及地的紫色法衣。左手执一柄二尺一寸长的心字形犀柄麈尾拂尘, 长毫雪白,质如轻云色如银。缓缓地, 沿着九十九级宽大的汉白玉石阶迤逦而行。 那袭浓烈的紫,仿若从浓郁的夜色里走出。法衣从右边肩头斜斜延伸至左侧腰间,用银色丝线绣了北斗七星。 无人知晓,那袭紫衣下白玉般的身体伤痕累累,遍布风刃割裂的伤口。许多地方还流着赤红色血肉,一丝一缕地挂下来,深可见骨。 那天南广和坐在韶华宫朱红色宫墙的墙头,双腿垂下,目光遥遥地注视着他幼年的师父、如今九嶷山山门硕果仅存的道人,一步步登顶。直到那袭浓烈紫衣遥遥步入金殿,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惘然地笑了一声。 世事如护城河下流水涓滴逝去,奔流入不可知的远方。又如枝头繁花,婆娑盛开了一整个春季与漫长的仿佛再也渡不过去的夏季,然后在凋零时,却又那样决绝地宛然跳下枝头,毫不留恋。 风声带走了一切年少时光。也带走了南广和仅存的一丝眷恋与逃出生天的侥幸。 那一年,大隋朝韶华长公主南广和十一岁,镇国将军叶慕辰十六岁。国师大人崖涘二十一岁。 昭阳六年的夏末,在南广和殿下的印象中格外的流年不利。继老国师仙游后不久,同一个月内大隋朝皇贵妃亦相继薨逝。 他没有亲眼见到母妃的死亡。当时有许多人拽住了他,他眼前只看见无数双走动的腿,有穿着官袍的,也有束在黑色紧身衣内的。嘈嘈切切的低语声像虫鸣一样,又像一条淅淅沥沥的由言语汇聚而成的小溪流,逐渐越汇约密集,轰然在耳边炸响,最终汇聚成为一个统一而惊惶的呼声皇贵妃薨了!贵妃薨了! 南广和发了疯似的奔出韶华宫,迤逦重门,于他而言竟像是一条条走不完的回廊,下不完的玉石台阶,漫长的、似乎再也走不出的一重又一重的噩梦。 他直奔到贵妃所居住的芳华殿外,殿门打开,数十个宫娥仓惶地手里端着铜盆鱼贯而出。盆内皆是鲜血。丝丝缕缕地飘荡于水面,望之触目惊心。 殿内白色帘子静悄悄垂下,仿佛隔绝了另一个世界。南广和驻足,陡然间有了近乡情怯的恐惧,踟蹰不敢上前。腿一软,跌坐在帘外,身体匍匐,挂了一头一脸的热泪。 一只白的发青的大手倏然扯开帘子。 父皇那张同样白的发青的脸从帘子后转出来。他长长呼吸了几口气,眉梢高吊,气色十分难看。额头密密的都是黄豆大小的冷汗。 孽障! 父皇张着口,脸色愈发青白的很。你给朕滚过来! 南广和呆呆地就着在帘外趴伏的姿势抬起头,面上一片冰凉。父皇从没这样叫过他,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还不滚进来,见你母妃最后一面!父皇跺脚,气的唇色都在发青。 南广和呆呆地站起身,被父皇一把揪过去,扯着衣领钻入帘子后面。却并没有见到母妃。 帘子后面,根本没有其他人。 南广和一时更加呆了。先前那些来回走动的、窃窃私语的、端着染血铜盆换水的宫娥太监们呢?父皇身边那十六名死命镇压他的金吾卫呢?人都哪儿去了?难道竟是他受了大惊吓之下,眼睛耳朵都出现了幻觉? 殿下!耳边传来新国师崖涘的声音。 南广和慌忙四顾,却只找到一只正在振翅飞翔的纸鹤。纸鹤尖长的喙一张一合,传出崖涘的声音。殿下,眼下你与陛下都在我的幻术中。陛下带你进来,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