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轻,太温柔了,像是月色下一个美丽的幻觉。可是又很重,落在桑景明的心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酸痛起来,震得他脑袋发昏,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我没事。 桑景明慢慢挪到门边,向非凡终于看清了他,脚上绑着链锁,身上还是那身校服,走得有些笨拙。桑景明个高,向非凡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那紧紧抿着的薄唇,和下颚利落的线条。 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馒头。向非凡把压扁的冷馒头从口袋里拿出来,揭开包在上面的餐巾纸,献宝似的递过去:你不知道要关多久,地中海哦,就是那个讲课的先生,回来怕是要报复你。那一顿,怕是不好捱。 谢谢。桑景明迟疑地接过馒头,指尖触碰到向非凡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烫,他终于找回一点思路,学员私自过来禁闭室被发现,惩罚肯定很严重。他在里面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已经夜深,开口赶人:你回去,别再来了。 这句话要叫正常人听到,怕是会有些生气,我辛苦冒险来看起,结果你张口就赶我走?不过向非凡倒是对上了桑景明的脑回路,不仅不气,还有些开心地问:你也担心我吗?放心吧,我使了点小计策,今天晚上住在医务室,这会其他人都回宿舍了,发现不了我。 那无非就是苦肉计了,这很好猜,桑景明猜到了,但没有追问。 你手腕的纹身很漂亮,是当雇佣兵期间纹的吗?向非凡不想走,就赖在门口,没话找话。 不是纹身。桑景明看了看手腕,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不记得这个红色的印记是怎么出现的。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禁锢的力量,将他锁住,带来翻腾不休的疼痛,顺着血管,蔓延全身。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和那股疼痛相比,训诫室的戒尺,就像是挠痒痒一样。好在这疼痛并不会随着药剂加强,不然桑景明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抗下。 里面黑漆漆的,你会害怕吗?向非凡又问。 不怕。桑景明顺口说道:习惯了。 习惯?你以前当雇佣兵也被关禁闭?向非凡诧异又心疼,听说长时间一个人呆在黑暗里的那种恐惧,是可以把人逼疯的,这种事怎么会习惯? 忘了。桑景明说。 这句回答倒是提醒向非凡另一件事,他把晚饭时的发现告诉桑景明:我发现班里有好几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记忆缺失,不过都是一两天或者几个小时。而且同班的七个人,来这里之前,都在车上睡着了,然后在学校门口被唤醒,你也是吗? 我只记得睁开眼睛就在学校门口了,以前的记忆非常模糊。桑景明回答。 向非凡没想到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脑补出一个在战争中受伤失忆,然后被家人嫌弃,丢进迷失学院的小可怜形象,旋即更加心疼起来 别怕,我陪着你。向非凡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有些记忆太沉重了,忘掉反而轻松一点。对了,你住哪个市,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吗? 桑景明还是摇头,他对这个世界陌生得很,他甚至不知道有哪些城市。怕向非凡误解成拒绝的意思,他又补充道:我不知道。 那要不你以后来找我吧,我大学应该会去b大。还有一年,明年九月,你来b大找我好不好? 好。桑景明同意了。 向非凡心里一阵小雀跃,要不是膝盖疼得厉害,他能直接跳起来:那说好了,你可别因为时间太长给忘了。 桑景明垂下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不住以前的事,也就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记得现在的事。可是他不想让门外的少年失望,也不想忘记他。 不忘。桑景明像是在立誓一样严肃。 向非凡又笑起来:你真可爱。 桑景明噎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这个词挂上勾。他别开脸,催促道:你回去吧。 那我等你吃完馒头就走。向非凡继续耍赖。难得有这么好的独处时间,对方虽然不热络,也愿意耐着性子陪他聊天,甚至承诺要来大学看他。他正高兴呢,才不想这么快离开。 两人就这么隔着门,一个吃一个看。因为不能把馒头渣掉到地上,如果被发现,会牵连到向非凡,所以桑景明吃得很慢,也很小心。 吃完了,去睡吧。桑景明灌了几口水,防止噎到:明天,别来了,这点时间,饿不死我。 行,那我走了。没借口再耍赖,向非凡只好撑起身,抬手去关观察窗。 黑暗渐渐笼罩房间,在落锁的时候,向非凡听见一个很低的声音说:向非凡,谢谢你来看我。 向非凡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有再一把拉开观察窗。他在禁闭室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