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抿抿唇,重新坐了下来。 他见她留下,泛出陷溺而满足的笑,才真正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看似睡着了,他却依旧将她的手牵着,依恋似的,含着力道。申姜百无聊赖,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片发呆。 静得落针可闻。就在她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贺兰粼忽然问,“雪落的声音好听么?” 申姜微讶,生硬地答道,“一般般。” 贺兰粼歪了歪头,想去看看窗外的雪景。然而雪光太亮了,他的眼睛遭不住,便只得作罢。 他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跟我说说话。” 申姜问,“你不是睡觉吗?” 他掐掐眉心,“只是眼睛不舒服罢了,却并不困,也睡不着。” 申姜舌头滞住,她和他仿佛并没什么话好谈的。 贺兰粼听她敛唇不语,“没话好说吗?” 申姜索性从旁边拿起了一本奥涩的书,假意翻阅,把脸挡住。 贺兰粼晓得她的意思了,她恼恨他抓她回来,气还未消,此时此刻很不愿意理他。 他不禁苦涩,前几日她逃时明明他也很生气,这会儿他也应该不想理她才对,怎么老是控制不住地想跟她搭话? 何况,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叫他的眼睛…… 贺兰粼微微烦躁地翻了个身,眼珠还是像被剜了一样地疼。犹记得幼年他因为背不下来书而被母亲责罚时,他也是这样百般哀求母亲,母亲却不理他。 当时母亲严厉地告诉他,你是太子,你身负血海深仇,你必须一刻不停休地训练本领,你要复国。 母亲对他寄予厚望,年幼的他虽然和母亲困居在古墓,他还是被教以琴棋礼仪,兵法武功,治国之策……他未曾体味过被人关切的滋味,也未曾体味过寻常孩童在那个年龄应得的快乐。 直到遇见了申姜,他很欣喜,很感动,后来却发现这些感动都是假的,她只不过是想利用自己逃出惠帝的魔爪罢了。 但他那时开始上瘾,就算她利用他,只要如从前一般爱他他也甘之如饴。直到前几日她从他身边逃走了,他才悲哀地发现,利用是永远不可能变成爱的。 就算他强留住她,用尽软硬手段,她也会永远像这般不冷不热,永永远远不会真的将真心交付于他。 想来,愈发让人觉得悲哀。 天色阴翳,窗外的雪夹着腊梅的香气悄然下着,殿内无声,殿外也无声。 …… 良久,申姜才从勤政殿出来。 董无邪正在殿外,准备送一碗汤药进去。见申姜出来,暗哼一声,也不理会。 江无舟朝董无邪使了一个眼色,说合道,“把汤药给刘姑娘吧,刘姑娘送进去,陛下一定会喝。咱们这些男人粗手粗脚的,冒然惊了陛下,没准又惹陛下生气。” 董无邪却将药碗一撇,满怀敌意地说,“送药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交给这种心思不良的女人。她若是再往药里面放什么东西,岂不是害苦了陛下?” 江无舟顿时无语了。 申姜甚为尴尬,知董无邪说的是上回她往贺兰粼的酒里滴血的事。因着董昭昭,董无邪本来就对申姜存了几分芥蒂,现下因为她背叛了贺兰粼,更把她当敌人细作一般防着。 申姜和董无邪没什么交情,懒得分辩,默默离开。 只听江无舟在身后轻声责怪道,“你也忒莽撞了些,陛下都原谅她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咱们又何必处处挑她的刺。” 董无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心里还算计着什么恶毒的诡计?若不是她故意让陛下食了荤腥,陛下焉能眼疾复发?受那剜目一般的苦楚?……该叫她也好好尝尝滋味才好。” 他们尚自嘀嘀咕咕,申姜却有点听不下去了。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