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终是什么也没说。 北丹的议和条件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每年输银六万两,绢十五万匹,以及此次得汴京四万女子回境以通婚姻之好。 在不可想象的钱数之间,那“四万女子”显得是如此具象,而又近在眼前。 尤其是当再有风声随后传来:朝廷打算以京中弟子担此重任。 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就连沈云如回娘家的时候,徐氏也明显松快了些的样子对她说“总算要太平下来了”,好像没有人在意她曾想过的那个问题,而她也找不到人说。 从沈家大门出来,她望着谢家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径直离开了。 沈云如回到家里刚坐下,浅雪就来报说施小小差人送了信来给高遥。 “我原以为她是找着阿郎来求情的,”浅雪道,“结果那小童子说是人已病得快不行了,只想请从前奉侯过的朝士郎君能作些哀挽之辞。” 沈云如原本乍听见施小小又纠缠上门来还有些不快,但听到这里却不由一愣:“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呢?” 浅雪欲言又止。 她忽然就明白了。 不管施小小是真病入膏肓还是示弱求情,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怕被送去北丹。 沈云如默然片刻,然后从浅雪手中接下了施小小送来的信。 等到晚些时候高遥回来,她就直接转交给了他。 哪知高遥听说这是施小小让人送来的,便只“哦”了声表示知道,就随手又把信放在了桌上。 沈云如见他没有要看的意思,不免微感讶然。 “我想她应该不止给官人你送了信,既都是些朝士郎君,估计她也不敢作假。”她说,“官人当真不去慰问一下么?” 高遥径自脱了外袍准备更衣,闻言倒是颇意外地笑看了妻子一眼,说道:“我家云娘确是大度心善,不过你也说了,她定是不止给我送了信,我又何必独独觉得非我前去不可?再说这种时候,若要人晓得我去探望她,甚至作挽辞,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来。” 沈云如无言。 “她虽红颜薄命了些,但这一世也算是风光过了。”高遥说完,就自顾自换衣服去了。 沈云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少顷,默默走过去将信拿起来,凑到烛火旁点了。 她唤了浅雪过来,轻声吩咐道:“明日你拿些温补的药材过去给施娘子,就说……是阿郎送的。” 沈云如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起先她是迟迟难以入睡,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闭了眼睛,就又突然被做的梦给惊醒了。 她梦见北丹人打进了汴京城,满街地抓女人,她躲来躲去都躲不开,吓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就在她被发现的时候,不知谁跑出来说了句“你们应该抓那些弟子和下户的,这些不能碰”,接着那几个北丹人竟就真地放过了她。 她在梦里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 沈云如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阵强烈的恐惧和厌弃感所笼罩。 她流着泪转过了头。 枕畔空空。 之后她就再也没了睡意,睁眼隔帐望着窗外的天光,直到听见高遥从李氏屋子里出来,和平时一样进了宫去。 沈云如这才慢腾腾地起了床。 她无甚胃口地吃完了早饭,又接着拿起了没做完的孩子衣服,但今日情绪之低落还有身体上的疲倦都令她很难集中精神。 沈云如觉得自己需要出去走一走,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于是便抱上儿子又回了照金巷。 一进娘家大门,她就碰上了正在吩咐事情的徐氏。 沈云如站在旁边听了几句,才惊讶地得知父亲的妾室罗娘子在今早去世了。 罗氏这两年精神越来越糊涂,身体也越来越差,发病次数一多,她自己受的折腾和损耗都很大。她的死虽来得令人意外,但认真想来,沈云如又觉得这大概是一种解脱。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