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起身,看见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还有放在一旁早已凉了的那碗酒酿元子,沉默着揉了揉额角。 少顷,陶宜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了一朵海棠绢花,轻轻放到了摆在碗边的木勺上。 他浅浅一笑。 谢夫子打开蒋家送来的草帖,看清上面写的陪嫁时,差点从炕上摔下去。 “你……你要不跟娇娇商量下,”他定了定神,试着对孙儿说道,“让她别带那么多过来?” 谢暎还没说话,他又苦恼地道:“就算蒋家说让我们量力而为,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到时我们家的聘礼送去也不好看啊!总不能我们家房舍给人家包了,定聘之礼也让人家包了吧?” 现在谢暎不用入赘,也就是说蒋娇娇要嫁到谢家来,但蒋世泽自不能让女儿就住这么个地方,所以也事先同谢暎说了,蒋家会出钱出人来给谢家修房子。 “要不你还是滚去入赘算了!”谢夫子心烦地道。 谢暎低头笑了笑。 “你还有心情笑?”谢夫子没好气地说他,“那外头不知道的,只怕真要以为你是个攀附富家女的小白脸儿呢!” “管什么别人呢。”谢暎的态度倒是很从容,“我在意的,他们不懂;他们在意的,我也不觉稀罕。” 他就这样把娇娇娶到家里来,要说没揣着半分愧疚是不可能的,从心里来说,他当然更希望自己给她的多一些。 不,是多很多。 但人也要学会面对现实。 现实是,他和她的家境的确相差甚大。他若要为了什么自尊心和脸面之类的东西对她心生隔阂,那才真是混账。 他也不可能让她没有止境地耗用仅有的青春去等他,这对她太不负责任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穷尽所有的对她好。 “蒋娘娘、蒋二丈还有金妈妈他们都很是疼爱娇娇,给她再多都是他们的心意,这是娇娇本该有的东西,我怎能让她因我舍弃?”谢暎说道,“我们家此时拿不出像样的聘礼也是事实,人家笑便笑了,反正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娇娇不嫌弃我,我也不想做她的负担。” 谢夫子被他说得无话可说,嘴巴动了动,半晌只憋出来一句:“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般想得开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能无所求了,草屋住着就住着,没钱修那么多房舍就不修。至于瓦房,除了书室之外,他觉得自家别的地方也没那个需求。 谢夫子原先给谢暎想的终身大事的路线是:读书,能中进士就中,中不了就改行。媳妇嘛,娶个小门小户大家半斤对八两的,家里人口简单,品性纯良的就行。 他觉得家里的钱应该够了。 但他那时真是根本没想到谢暎竟会看上蒋家的女儿,而且人家不仅看上了,还真敢求!求了不说,蒋家居然也恰好“眼神不太好”地不嫌弃他们谢家穷,就这么答应了! 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发现自己是真误会了蒋世泽这个人。 早知如此,他可能都不太想谢暎和蒋娇娇小时候走得太近。 但要是走得不近,那谢暎和蒋修也就不能做朋友,更别说进入蒋家的书室,他又怎么借这“东风”来培养谢暎读书? 人生,真是无常…… 算了。谢夫子安慰自己地想,好歹也是托了蒋家的福才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