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将夜交藤抢了出来,还亲自将药材押送至宁州,与宁州府官一起祛除瘟疫。 “至于后来么,朝廷在林叩春的宅院里搜出两本账册,上头收购夜交藤的数目与何鸿云查出来的都对得上。宁州瘟疫之前,一共有五家药商售卖夜交藤给林叩春,这五家药商里,除了一家畏罪自尽,其他四家供认不讳。宁州的疫情本来不重,因为这夜交藤,死了一些人,下头民怨难平,朝廷为了安抚宁州百姓,只好将最早那个户部办事郎官革职查办。 “不过何鸿云倒是因为立功平步青云,不到半年,就被调任入工部,成了今天的工部水部司郎中。” 德荣道:“少夫人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这案子毫无漏洞?” 青唯没吭声。 起初她觉得林叩春能先朝廷一步囤药,这事不合理。然而转念一想,林叩春是那么大一间药行的东家,一定有自己的门路。瘟疫么,总是先在民间蜚短流长地闹起来,而官府办事严谨,真正上报朝廷,总要等确定了以后。 德荣道:“非但少夫人觉得这案子没漏洞,案情一结,朝廷上除了恭喜何鸿云升官,也没几个人记得这事了。” 那年是什么时候?是昭化帝在位的第十二年。 朝中的头等大事可是修筑洗襟台,宫里宫外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陵川呢,至于旁的事务,除了年前的一桩流放案一再被翰林提起,掀了点儿水花,旁的案子但凡是解决了,归档了,就跟泥牛入海一样,再没人多提一句了。 直到一年多以后。 “一年多以后,有人给朝廷写了信。” “什么信?”青唯问。 “一封求救信。”德荣道,“信上说,死去的林叩春,只是一只替罪羊罢了。当初真正决定买断夜交藤,哄抬药价的是何鸿云。是何鸿云,提前获悉瘟疫的消息,让林叩春出面,帮自己做这笔买卖。他后来主动请缨彻查此案,不过是眼见东窗事发,贼喊捉贼罢了。”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德荣一顿,说道,“这揭发何鸿云的求救信,是……写给小昭王的。” 青唯愣了一下:“小昭王?” 德荣点点头:“不过小昭王当时并没有收到这封信。” 那时已经是昭化十三年的深冬了。 昭化十三年七月初九,洗襟台塌,朝局一下子就乱了。昭化帝身子本来就不好,接到这个消息,心中大恸,夜不成寐。三日后,他御驾前往柏杨山,看到满目疮痍人间地狱,更是一病不起。 “先帝是个英明的君主,他知道自己这一病,底下的人看着皇权更迭,必将兴风作浪,于是在京中各个驿站暗中增派人手,想着只要言路没断,他就还能执政清明。 “也是多亏先帝慧达,这封写给小昭王的信,才没有被歹人半路拦截,而是平安送进了宫中。” 只可惜,彼时小昭王伤重,到底没能看信。这封信被长公主看过后,最终转呈至先帝的病榻前。 有些话德荣没提,提来无用。 瘟疫案与洗襟台南辕北辙,谁能猜到它们之间竟有关联? 然而先帝看过信后,瞬间就了悟了。 其时已是洗襟台坍塌的大半年后,先帝病入膏肓,已似风中秉烛。 君王垂危,下头储君却年轻羸弱,深宫之下永远埋藏着汹汹权势,只待狂风一起,涛澜浪潮便会吞噬卷来。 朝中各党相争,尤以几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分裂成派,先帝唯恐他们扶那位襁褓中的小皇子上位,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知道了何家的肮脏龌龊,仍是晋何妃为贵妃,在玉牒上把她记为嘉宁帝生母,又亲自下令嘉宁帝迎娶章氏女,盼望着集合章何二人之力,将动荡的朝局平复下去。 昭化帝临终前,把嘉宁帝招来榻前,握着他的手说: “疏儿,留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给你,满盘皆输,是朕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 嘉宁帝当时只有十七岁,他跪在龙榻前,垂泪摇头:“父亲是最好的父亲,最好的皇帝,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无能。” 昭化帝看着他,缓缓笑了笑:“你虽是皇帝,可双肩太单薄了,下头撑着你的臣子各怀心思,你看似坐主江山,实际不过在一个空中楼阁之上,以后父亲不在了,切记要韬光养晦。” 他颤巍巍地从龙枕下取出两封信,递给嘉宁帝:“这两封信,有一封是外头的人写给清执的,里头列了何家的罪状。你看过后,便将它们束之高阁,不等时机成熟,不要开启。”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