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之在这里住下,在他离开长安,再度前往边关的前一日,终于有秀秀的消息传来。 望着桌上那枚既熟悉又陌生的玉佩,崔道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之后,崔道之坐在那里,长久没有言语。 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是仇人之女,生死不明,无论如何,他都应当感到痛快和高兴,可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震惊、茫然、愤怒,还有......害怕,这些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慢慢的,他觉得心底里开始有只怪物在肆虐,想要大开杀戒。 他紧紧将玉佩握住,像是要将它嵌进皮肉里。 “人在哪儿?” 赵贵赶忙回道: “回二爷的话,就在外头。” 崔道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起身往外走,只见院子里,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正跪在地上,瞧见他,眼神闪躲。 崔道之飞快抽出一名府兵的长刀,架在他颈间,问: “说,玉佩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汉子只咬定了牙装傻充愣: “大人明鉴,这玉佩是我捡的,不知大人为何问这个?” 崔道之冷笑一声,如地狱里爬出的邪魅,将冰凉的刀刃贴在汉子脸上,激得他后背全是冷汗: “捡的?在哪儿?” 汉子强自镇定,眼珠子飞快转动两下,道: “回大人,是在一艘南下的船上,当时那艘船走了水,有人从船上掉了下去,之后小人便捡到了这个。” 崔道之闻言,手捏紧刀把,眼神阴翳得厉害。 那艘船已经回到长安,上头的船夫比对了上船时登记的姓名,掉下江的那个人,正是秀秀。 崔道之静静地看着汉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把她推了下去。” 汉子似是被吓了一跳,惊呼道:“大人明鉴,小人怎会干出如此丧尽天良……啊——!” 话未说完,他的左耳已经被削去,血很快顺着他的脖颈染红衣襟。 汉子痛苦地捂着耳朵在地上挣扎,被崔道之一脚踩上胸膛,面色涨紫,险些喘不过来气。 “好好交代,我的脾气可不好。” 汉子浑身冷汗涔涔。 他原本已经拿着银子远走高飞,谁知运气不顺,遇见崔府的人,自己当时因吃醉了酒,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被带了回来。 瞧这样子,他做的那件事怕是早就被眼前这个男人查出来了。 这位崔家二爷,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不近人情,自己若是如实交代,怕还有命活,不然,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他忍着疼痛,一五一十将薛家人如何安排自己杀秀秀,又如何叫自己远走高飞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只求能有个活路。 “大人,小人只是拿钱办事,这都是薛大人家的管事安排的,大人饶命,放我一马,放我一马……” 崔道之越听脸色越是阴翳难看。 汉子不断求饶,崔道之充耳不闻,将刀扔给府兵,道: “把这个人带到薛家,当着薛崇明的面杖毙,剁碎了喂狗,然后告诉他,两家婚事取消。” 这笔账他先暂且记下,等他从边关回来,再同他们慢慢算。 敢这么算计他的人,算计他,当真是...... 胆大包天。 众人不免一惊。 二爷这是打算同薛家撕破脸啊。 赵贵本想劝劝,但看到崔道之的样子,知道多劝无用,连忙应声去了。 二爷如今,确实不用给薛家留什么面子,两家亲事还没成呢,薛家兄妹的手已经伸到崔家内院来了,既然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便怨不得二爷。 处理完一切,崔道之站在院中,良久不语,像是一个木偶,一动不动。 府兵大着胆子问:“……二爷,还要不要再继续找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崔道之才道: “……继续找。” 她那么惜命的人,才不会就这么死了。 这定然又是她使的计,想诓骗他,永远逃离他身边。 定然是。 崔道之抬头望向天边的云霞,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丝孤寂与落寞之感。 风吹过,满院皆是桂花香,夕阳将他的影子照在地上,越拉越长。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