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这件事虽然荒唐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听我说,今日你再去温国公府上,看看县主那头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倘或禁中搁置下来了,那最好,不必麻烦人家了,若是没有,做上一场戏,也无伤大雅。” 肃柔原本是极力反对的,但见祖母这样说,也没有办法,只得含糊应了。 这时众人来请安,大家一起吃了早饭,倒也热闹。饭后肃柔别过众人,往温国公府去,素节因没有参加金翟筵,对她前日的见闻很好奇,追着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登门提亲。 肃柔今日教她做四时清味香,站在桌前拿戥子称量丁香,垂着眼道:“我祖母有个闺中好友,愿意为她孙子说合,不过要等半个月后再来登门。” 素节听了怅惘,“要等半个月啊,半个月后还不知是怎样光景呢。” 肃柔笑了笑,没把赫连颂愿意救急的事告诉她,总觉得说不出口,虽然她早就这样提议过。略顿了会儿,试探着问她:“长公主殿下这两日可曾入禁中?” 素节摇了摇头,“昨日孙相公家夫人做寿,我阿娘上宰相府拜寿去了,暂且没得闲。”心里当然知道肃柔的意思,见她眉眼黯然,便来安慰她,“阿姐别着急,我阿娘这两日会进宫的,到时候自然把阿姐的意思转达官家。” 肃柔点了点头,重新撑起一个笑容来,“我这几日因这件事心烦,在县主面前失态了。” “哪里。”素节揽过石臼道,“阿姐已经很沉得住气了,要是换了我,只怕早像个没头的苍蝇了。” 两个人说笑着,将丁香、乳香、零陵香等倒在一处研磨,素节平时是个静不下心的,哪里有那分沉稳,坐在亭子里杵这些东西,但就如母亲说的那样,和一个人走得近了,自然会沾染她身上的气息。这位女师有强大的,令人平静的能力,你在她面前心浮气躁,不必她说,你自己就自惭形秽起来。 她襻住袖子,捏着木匙往香粉里添加蜂蜜,因天气渐热,那细腻的皮肤出了一点汗,愈发显得干净通透。素节歪着头看了她半晌,细声道:“阿姐,我明日想与叶公子商谈,可我心里没底,你能陪我一道去么?”见她回眼望过来,又担心她不答应,忙又添了句,“你不必出面,让在一旁听我们说话,替我参详参详就好。” 肃柔想了想道好,人家信她才有求于她,要是一口回绝了,就显得自己太无情了。 素节很高兴,探过胳膊来搂她,“阿姐最好……”话没说完,语调却慢下来,然后仓促地摇了她一下。 肃柔起先没察觉,被她这一摇,方问“怎么了”。见她两眼直勾勾地,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这一望不要紧,才发现对面的廊庑上站着个穿天水碧圆领袍的人,还是一贯淡漠的姿态,那双眼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似的望过来。肃柔心下一惊,忙拉了素节到亭外见礼,心头只管惆怅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官家到底还是露面了。 袍角翩然,到了面前,官家说免礼吧,声线依旧淡淡地,不带任何情绪。 肃柔和素节直起身来,素节平常那样活泼的性子,见了官家也只有老老实实,心里期盼着救兵出现,不住往官家身后张望,“官家驾临,我阿娘没来迎接么?” 官家的目光从肃柔脸上划过,嘴里曼应了一声,“你阿娘让你去花厅,有话要吩咐。” 这分明就是打发啊,大家心下都了然。素节看了肃柔一眼,也不好说旁的,福身道是,带着贴身的女使离开了。 肃柔的心境,倏忽回到了禁中时候,那种深植于内心的窒息感又漫溢上来,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明白自己惧怕的,并非是那个让人不得自由的环境,而是眼前这个人。这世上人分千万种,有的人令人愉悦,有的人令人压抑,而官家其人,恰好是后者。 当然官家并不了解她的感受,语调平淡一如往常,“你出宫,我并不知情。” 肃柔道是,“郑娘子怜妾年幼入宫,不能与家人团聚,特放了恩典让妾归家。这是郑娘子慈悲,更是官家皇恩浩荡,妾在家中,无一日不感念官家,遥遥向禁中祝祷,求神佛保佑我主万年吉昌。” 所以她是聪明人,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想法说清了。能够出宫归家,对上感恩戴德,如果现在再让她重回禁中,她的这份感激之情必定荡然无存,官家为了保住自己的仁慈面貌,也不能逼她进宫。 可是这样的盘算,并不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知难而退,他说:“我传内侍省的官员查阅卷宗,发现你八岁入禁中,今年正满十年。十年在禁中侍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你父亲升祔太庙,是朝廷有功之臣,前几日言官将我数落了一顿,说我有负张侍中,刻意慢待功臣之后。” 这话说得肃柔隐隐起了冷汗,心道言官果真是百姓喉舌,国之栋梁,连官家都敢直言指责。虽然本意不坏,但有时候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