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伊利亚斯突兀地说道。而这也让倒卧在地的娜欧蜜切实感受到,泼洒在自己脸上、身上,甚至有一部分滑进她唇间的血肉就是来自于那个单纯的少年。 「如果我跟你要带着娜欧蜜撤退,无论如何会被魔族追上。下场是三个人一起死。我们两个人放着娜欧蜜不管,直接撤退的话,她落入魔族的手中可能更加生不如死。」 珀斯提昂听罢,没有回应。 「看在是歷经这么久的伙伴份上,我们能做到最好的举措,就是给她一个痛快。」 伊利亚斯一直看向珀斯提昂,刻意避开还没闔眼的娜欧蜜的目光。 不晓得魔族何时会重整旗鼓追杀过来,也不晓得因为珀斯提昂的残酷命令会让魔族做出怎样的报復,伊利亚斯在娜欧蜜任务失败的那一刻──或者说是队上唯一能背负沉重物资在山林间奔跑的提努斯化为肉末时,就得出结论。 止血,只是让她不要走得那么痛苦。 娜欧蜜自己心里也明白。而且正如伊利亚斯所说的,他们如果要带着娜欧蜜下山,途中一定会被魔族追上。失去惯用手跟一隻眼睛的她,不但没有任何用处,还成为累赘。 娜欧蜜用尽最后的力气,以左手伸入自己领口内侧的暗袋,拿出一块黑色的叶状物。 「……雅蒙─嫪巫家族的人……绝对不能……死在其他人的刀下……」由于不是惯用手,再加上伤口处一再出现让她濒临昏厥的剧痛,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机关,把那柄帕特斯兰刀展了开来: 「用这把刀……把我的头砍下吧,珀斯……提昂……」 娜欧蜜把刀柄递给珀斯提昂。 出生的那一瞬间,就註定是家族的工具而已。工具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利益、有自己「想做的事」呢? 短短十七年间就杀掉许多人的她,灵魂应该会被流放到「秽辱」吧。那也是莫可奈何的。生也无奈,死也无奈。她轻轻地上扬嘴角,嘲笑着自己的命运,闭上了眼。 接过帕特斯兰刀的他,看了看刀锋,又看了看满身血污的少女。珀斯提昂很明白少女在最后一刻迟疑、没有及时杀掉魔王,是因为自己跟魔王都处在她的攻击范围内。 是他的错。 他本来就不该将这个沉重的任务託付给她。正如他现在也担当不起她的託付。 珀斯提昂倏然站起身: 「刀我就借走了。」然后从自己的内衬掏出地图跟队徽,扔在伊利亚斯的面前:「天亮以前,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娜欧蜜下山。」 「什……你想做什么,珀斯提昂!」伊利亚斯站起身:「你还想追击魔王?你疯了吗?」 他走上前拎起珀斯提昂的领口,对方嘴角还渗着血滴在伊利亚斯的手上: 「你以为这样的怜悯对她有任何帮助吗?失去一眼一手的她必然会被她们家族拋弃,你有想过她未来要怎么活下去吗?」 这让珀斯提昂又不禁想起几次在遇袭的村落,找到倖存的孩童时,只能给他们几口水喝。 廉价的怜悯真的有帮助吗? 但珀斯提昂自己不就是在双亲被杀、一无所有的时候接受了看似没有意义的怜悯── 「被家族拋弃就来找我吧,反正我也没有家人了。『十二眾神让我们诞生于此世,我们均是眾神的子民;凡是眾神的子民,皆为兄弟姊妹。』不是吗,圣导士?」 珀斯提昂边说着边把刀尖指向伊利亚斯: 「如果我回来之后发现娜欧蜜死了,我不介意让整个雪豹旗只剩我一个人下山。」 「那也要你能回来再说。你自己订的规矩,『雪豹旗的成员可以对彼此见死不救』。天亮之后,你没回来我也不会杀她,我只会带着地图跟队徽自己下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这样做对她有比较好吗?」 不知不觉中两人都无视于当事者的意愿,都凭着自己觉得「为对方最好」的想像争辩。于是珀斯提昂越过伊利亚斯的肩头,问向当事人: 「娜欧蜜,你觉得呢?」 仰躺在地上的少女闭着眼睛,沉默了一阵子。 ……自己的利益……自己想做的事……不…… 她不愿让他承担亲手杀掉队友的痛楚。这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我会等。」 她试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哭腔: 「我会……等你回来。我会一直等。」 珀斯提昂斜视了伊利亚斯一眼,然后向少女回覆道: 「我相信你的判断。」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她的判断没有失准。儘管当时她下判断唯一的依据,只是她心中的祈求。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