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回忆着原来世界,恭敬地行了福礼,“夫人”。 她原以为,得把向徐妈妈撒的谎再圆一遍,说些好听的,想不到,马丽娘压根不提她的“噩梦”,闲聊似的说:“这两天在绣什么,给我看看。” 说起来,像红叶这样,卖身契捏在主子手里的下人除了逢年过节、主子外出,是没太多私人时间的。如果不在主子身边,多半在自己屋里做些绣活,打打下手,随时听吩咐--没人喜欢懒惰的人。 红叶微微松了口气:昨晚翻了箱柜,十七岁的自己绣活不如三十岁的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算顶级了。 蓝绸包袱呈到面前,马丽娘目光落下,见是四个精致的锦缎荷包,两个葫芦形,两个如意型,缎面、珍珠、丝线和袋口抽绳搭配的非常漂亮;两方帕子,一方绣小猫滚绣球,一方绣雪后寒梅;一双绣着鹦鹉衔桃的大红睡鞋,针脚细密,颜色娇艳,虽然还没做完,已令人爱不释手。 红叶低声说:“帕子是给大小姐的,鞋子是给您的。” 马丽娘满意地嗯一声,上下打量她,带着笑感叹:“可真快,一晃眼就十七岁了,我还记得我进府那年,这丫头还没桌子高。” 徐妈妈呵呵笑,目光也很慈祥:“可不,大小姐和三少爷一晃眼这么大了,您没变样子。” 马丽娘嗔怪地白她一样,“瞧你说的,我又不是西游记里的妖精,还能不变样子。” 满屋丫鬟和红叶捧场地跟着笑,唯一笑不出的是立在屋角的秀莲:出了前天的事,红叶还没失宠吗? 气氛一片大好,马丽娘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递给红叶:“拿着吧。” 细细长长,簪首盛开一朵小小的赤金山茶花--原来那个世界,红叶是在生辰当天收到这份贵重礼物的。 红叶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双手缩到背后:“夫人,我不能拿,太贵重了。” 马丽娘笑了笑,手伸在远处,徐妈妈连忙训她:“你这丫头,夫人赏赐,什么时候收回来过!还不大大方方接了!” 她嗫嚅着,双手接过钗子。 马丽娘懒洋洋地看着指尖鲜红蔻丹,“快过年了,你用点精神,把鞋做完了,给大小姐绣条过年穿的裙褂,给三少爷做件鹤氅--针线房的人打下手,你盯着点,再做些荷包,我赏人用。” 红叶立刻明白了:自己出了邪门的事,马丽娘心里没底,把自己打发回屋绣活,观望一阵再说。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红叶恭声答应,态度令马丽娘心情愉悦,随口说:“明天初一,跟我去庙里烧烧香,拜一拜。” 每月初一,马丽娘去大相国寺礼佛、祈福,红叶并不意外;可原来的世界,她针线好,勤奋诚实,机变灵巧却不如秀莲几个,马丽娘外出很少带她。 能出去走走自然好,无论小丫鬟还是做妾,红叶都被憋坏了。 院里传来响动,脚步声噼里啪啦,小丫鬟刚刚掀开夹帘,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就一头冲了进来:“娘,娘亲!” 马丽娘唯一的儿子,二房嫡长子,堂兄弟之中排行第三,昭哥儿。 马丽娘张开胳膊,欢欢喜喜地把儿子搂到怀里,笑容映到眼底:“肚子饿不饿?今天厨房蒸了叉烧包”又摸小男孩身上,检查衣服够不够厚,小男孩格格笑着直躲。 昭哥儿奶娘、大大小小的丫鬟呼啦啦进屋,占据不少空间,红叶趁机退后几步,指甲陷入掌心--十三年后的孔昭就没这么可爱了。 又一声“娘~”,一位不到十岁的女孩子轻快地走进来,垂髫发髻戴两朵酒盅大的珠花,碧绿右衽衣裳,雪白百褶裙,走动之间裙摆露出鞋尖珍珠。 二房嫡长女,也是马丽娘第一个孩子,娴姐儿。 一位高大英俊的成年男子随之踏入,望着母子三人露出愉悦的神情。他穿一件石青色锦缎直裰,腰间坠着两个荷包、金三事和一块羊脂玉佩,发髻簪着碧玉簪,越发显得面如冠玉,倜傥风流。 如今的二爷,未来的忠勤伯孔连捷。 红叶胸口憋闷,喘不过来气--原来的世界,明年这个时候,马丽娘做主,她成了孔连捷第三房小妾。 并不是所有的通房丫头都能升级成姨娘的,红叶觉得自己运气好,马丽娘却说:昭哥儿还小,你也年轻,等过两年,昭哥儿大些,你再生孩子。 小妾是没资格反对主母的,且木已成舟,红叶只好答应。 每次孔连捷到她院子过夜,第二天一早,徐妈妈端着一碗避子汤过来。一碗碗汤药下肚,红叶小日子乱了,每月腹痛难忍,像受刑。 一年多之后,马丽娘病死,孔连捷娶了新夫人苏氏。苏氏娘家得力,把两个绝色的丫头抬成姨娘,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