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他们闹的是哪一出。有人捡起信纸看,才明白过来,原来庞诗云的父母也被打倒了。 这就是革.命干部子弟最害怕的事啊。 知青们倒是无所谓,谁也没再安慰劝和这些女卫兵。他们可不想担上拉拢腐蚀革命接班人的罪名。 田蓝回头看了眼那位大惊小怪的女卫兵,感觉这些人真的好奇怪,不像有血有肉的人,反而像是只披了层人皮,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戏台上的一惊一乍。 那女卫兵还拉着其他同伴,再三再四地强调让她们一定要坚定革命立场。庞诗云就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想要找人抱团,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她的伙伴。她曾经抛弃了很多人,现在轮到她自己被抛弃了。 包括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老同学,刚刚她还在安慰的陆双双。明明上一秒钟还失魂落魄的人,现在却突然间清醒过来,坚定地表示一定要跟她划清界限。 田蓝想到那句话,这世上最大的残忍就是把美好毁灭给人看。毁灭的是人与人之间纯粹的情感,剩下的全都是利益。 然而田蓝并没有安慰茫然不知所措的庞诗云,她只是看了后者一眼。人永远不能感同别人的身受,除非自己也坠入深渊。 陈立恒拿了单子找收了信的人一一签字,他看了眼屋里头的情况,颇为奇怪:“怎么了?” 田蓝摇头,只含糊其辞道:“她们家里出了点事。” 那个叫嚣着要早点划清界限的女卫兵大呼小叫地提醒陈立恒:“你要注意,她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陈立恒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爸是下江区的严富平吧?他被隔离审查了。” 一句话,直接宣判了女卫兵的死刑。其他刚刚紧密围绕在她周围的同学,瞬间换上了鄙视敌对的眼神。速度之快,连川剧的变脸都自叹不如。 陈立恒只丢下一句话:“这次清江市被隔离审查的人很多,具体情况你们可以问问自己家里人。” 相形之下,他父母算幸运的。因为他们二月份就主动去了工厂,脱离了斗争最激烈的中心。 否则就他父母的级别,说不定也是反革.命集团的头头脑脑吧。 陈立恒问了声田蓝:“你有信要寄吗?” 田蓝点头:“你稍微等一下,我写封短信。麻烦你帮我个忙,我想汇50块钱给胡阿姨。” 陈立恒立刻拒绝:“不用了,我每个月都给胡阿姨汇钱的。” 田蓝摇头:“你不懂,老人要的不是钱,而是小辈的关心。” 想当初她爷爷奶奶老干部退休又不缺钱花,可是她拿奖学金给老人买了礼物,嘿,老头老太太那叫炫耀的。人间凡尔赛。 陈立恒却认真道:“怀璧其罪,她要是身上钱多的话,容易被人盯上。现在,挺乱的。” 到处都乱七八糟,管理人员被打倒的太多,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劳改监狱暴.动的事。那些人四处流窜,为了钱是会杀人的。 田蓝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她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那我给汇10块钱,我给你10块钱,如果有果干或者老饼干之类的,麻烦你帮忙买了也寄一下。” 这回陈立恒倒没拒绝,他点头应下:“可以。就是有个事情想问下你的意思,报社把电话打到了我们营里,想采访你。” 田蓝挑高眉毛,狐疑道:“采访我什么?” 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好多地方正常工作都难以开展了。记者现在过来做什么? 陈立恒表情微妙:“报社认为你主动跟黑.帮家庭脱离关系,是新时代的革.命青年,应当被表彰,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 田蓝一时间想笑,她辛辛苦苦改造盐碱地,她沙漠种树她扎根戈壁滩,不值得被表彰被肯定。她检举揭发田大富,倒是成了吾辈楷模了。 也是,不管发动运动的人本意如何,这个时代很多时候体现出来的其实是强烈的无政.府主义倾向。按照这种主义理论,家庭是应当被消灭的。 陈立恒也觉得此事不妥:“你要是不想接受采访的话,就推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