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老师傅有一个旧识,也是唱戏的,不过唱的是昆曲。赵南连听师傅说这位女先生认得警察局的人,有点能耐,于是买了好多礼品送了过去。 女先生笑眯眯地招待了他们,南连等大宅院的孩子也是女先生看着长大的,小辈儿有事相求,自然也不好拒绝,只是拉着戏腔笑道:“我也就和局长太太是麻将桌上的朋友,我能和她说道说道,成不成你们回去得等消息。” 麻将桌上的朋友有时候比政府里面的心腹还要管用。 月宜和赵南连也没指望能给个准信,当下千恩万谢便离开了。途中,月宜去了好朋友宁红瑛那里,听了月宜家里的事情,红瑛的父亲连忙把门关上,对三个小辈儿说:“这里面牵扯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两个一定不要到处乱说。” 三人点点头,闭紧了嘴巴。 红瑛爹说:“日本鬼子正到处抓捕反对人士,抓了一大批知识分子,你们的秦先生也是其中之一。”红瑛爹叼着烟头吸了口气,又道:“不光是知识分子,就连那些唱戏、唱大鼓得,但凡反对小日本也得捉起来。我听着当局正搜捕那个叶春庭呢,说是日本人请他,他不去。红瑛,你就喜欢听叶春庭的戏,以后少沾上。” 红瑛讪讪一笑,赔着笑说:“爹,我去哪儿认识叶春庭啊。” 红瑛爹又和月宜道:“你爹这个人啊,老顽固,我猜八成是帮助一些年轻人跑了,你们那个秦先生不就是你爹以前的半个学生吗?秦先生上了通缉令,现在下落不明,你爹是牵涉其中了。”红瑛爹是商人,见多识广,浪荡江湖油梆子一般的人物,瞧见赵南连和月宜还是茫然无知的样子,点破说:“赶紧回去张罗张罗,把值钱的东西当得当、卖得卖,兑出钱去把你爹赎回来了,再晚了,日本人把北平都占了,你们连黄金白银都兑不出来了。” 红瑛送了两人离开,临别前,女孩子偷偷把月宜拖到角落里,伏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月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红瑛,红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叮嘱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们全家都完了。” 月宜重重点头:“我绝对不说。” 两人回到家里,把家里的存款还有值钱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赵南连留下一点基本生活费用,配着月宜兑了钱送到警察局局长太太的牌桌上。再加上女先生吹了吹耳旁风,这事儿基本上成了不少。只是当天回到家中,月宜却发现唐琦已经跑路了。 赵南连啐道:“秦先生那天来家里和秀才伯父商量事情,一定是被唐琦听到了,说不准就是他告的密!” 月宜虽然生气,可也无计可施。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白敬山就毫无预警地被放了出来,赵南连一开门,就看到浑身血污的白敬山。他连忙将白秀才背回屋里,月宜哭着给白敬山换洗衣服,却不料身上都是伤口,明显是被动了酷刑。 赵南连咬着牙,恨恨地说:“日本人这是骑在我们中国人脖子上了,凭什么、这是凭什么?难道我们就只能降吗?”说完,他身上激动地出了一身的汗,眼底微微湿润,倔强地擦了擦,别过脸儿去。月宜闭了闭眼,无奈地低语:“他们就剩了一条路,就是侵略,咱们就是他们眼中的肥肉……”他们都住了嘴,轻轻地给白敬山把身上的伤口一一处理。 白敬山到了晌午才苏醒过来,精神却出奇的好,赵南连为他做的冬瓜汤喝了足足的一大碗:“我在里面别的还适应,就是这饭,实在不愿将就。” 月宜还以为父亲马上就能康复了,抬手用帕子给父亲擦了擦唇角的油渍:“爹,等你好了,我也好好学做饭,给你补身体。” 可赵南连心里却生出绝望。 老师傅临终的时候也是异常清醒,还能抱着自己最爱的二胡拉上几曲,咿咿呀呀跟着唱,声音洪亮,没事人一般,和弟子们交代了后事,然后就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