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的声音传来。 素纱屏风离她的床很近,徐鹤雪抬起眼睛,一盏灯的光令屏风后的人影影绰绰,他看不清。 “你身上都是冷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很久,热是什么样的?” 她问。 “嗯。” 他应了一声,却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可下一刻,他又听见她说:“那你伸手。” 暖黄的烛影铺散在屏风上。 徐鹤雪看见她的手落在素纱之上,影子拉长。 “你伸手,就会知道了。” 她的声音传来。 徐鹤雪眼睫颤抖,衣袖之下,他手背的筋骨明晰,修长的指节蜷缩又松懈。 第40章 定风波(三) 徐鹤雪舒展手掌, 瘦削而苍白的指节不安地屈起一下,落在屏风之上,隔着一层素纱, 与她手掌暗淡的廓影重叠。 很轻的相贴,带着他的谨慎与克制。 屏风隔绝不了她手心的温度, 也许是她尚未退热,所以温度更高,令他轻轻一触, 便如惊弓之鸟般眨动一下眼睛。 他忽然想起,之前她从夤夜司的牢狱中出来, 住进太尉府时, 他也曾将手轻贴在她的前额, 为她退热。 那时不生绮念, 所以那种温度,他已经记不清。 可是今夜, 明明隔着一道屏风, 明明只是手心相触,他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倏尔攥紧自己的衣袍。 淡色的唇轻抿起来。 鬼魅已经没有血肉之躯,他无法感知自己的任何心跳, 唯有点滴莹尘在他身畔浮动, 好似雀跃,又很快融入他的身躯。 一盏孤灯摇摇晃晃, 无声修补着他这道破败的残魂。 “你的手像雪一样冷,但是我们这样, 你会不会觉得暖一些?”屏风后的姑娘在问他。 “这样, 你也会冷的。” 他只是说。 “逢夏必热,遇冬便冷, 无论冷暖,都是温度,我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倪素望着屏风后他的身廓,他如一座荒草覆没的雪山安静地伏在昏暗的阴影之中,好像没有人可以靠近,没有人可以打破他的这份死寂。 但她忽然很想。 这么想着,她的手指便在屏风上用力,紧贴他的掌心,触摸他瘦削的指节,故意与他指腹相触,轻点一下。 他似乎吓了一跳。 倪素甚至听见他一分凌乱的气声,很轻的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得耳朵有一点痒。 他的手很快收了回去,倪素看见他的衣袖一晃而过。 雪山之上有飞鸟惊鸣,掠翅而起,虽场面稍显慌乱,但这座空山却好像变得鲜活了那么一点,有生机了那么一些。 倪素翘起嘴角,隐约看见他整个人像是裹进被子里去,甚至背过了身。 “你生气了吗?” 倪素的下巴抵在软枕上。 “没有。” 他没有转身,依旧安静地藏在那片阴影里。 倪素知道他的脾性很好,好得像是从来就不会生气一样,但她还是故意这样问了,听见他的回答,她又说:“你明早想吃什么?” “你吃就好。” 他说。 “我想吃糖糕,我们一起吃吧?” 屏风那面静默了一瞬,最终,他还是“嗯”了一声。 冗长黑夜,两人之间再没有说话,倪素身上还是痛得厉害,她安静地隐忍着,心里却在想,如若他始终不肯敞露心扉,那其实也没有关系。 至少在他身在阳世的这段日子里,她想让他过得开心。 吃他喜欢的糖糕,去多少次谢春亭都可以,去找他儿时埋私房钱的那棵歪脖子树也可以。 只要开心,就好了。 后半夜忽来的秋雨将整个院子冲刷得很干净,玉纹轻手轻脚地进屋来开窗,睡眠很浅的倪素便被惊醒。 她最先去望屏风之后,软榻上的被子叠放整齐,昨夜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 “倪姑娘,药已经在煎了,您看今儿早上想吃什么?” 玉纹回头,见趴在床上的年轻女子睁开了双眼,便走上前去,用帕子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糖糕。” 倪素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好,奴婢让人去买来。” 玉纹手脚麻利,打来热水帮倪素简单擦洗过脸,又用篦子帮她篦发,等倪素喝光了药,她便出去找了一名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