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想象中重逢时该有的模样。 而当他颤颤巍巍迈步,一切想象破碎,哥哥成了脊髓损伤的商宇,美好与他无缘,陌生又令人心疼与无措。 起初元灿霓想帮他计时,待下周探望时对照看是否进步。 可当商宇走到半路,肌张力过高差点把自己晃倒,元灿霓跟着紧张,抢上前一步,什么计时、进步都抛诸脑后。 也许潜意识阻拦她做无用功,不然第一个失望的定是自己。 魏医生示意她不必惊慌,正常反应,鼓励道:“比刚才走得稳一点,果然太太在场就是动力十足啊!” 商宇再次被那股“直立行走”的力量支配,不过不再是元灿霓气他,而像魏医生说的通俗的动力。 很多年以前,妹妹刚走,家里经历一段低气压时期。奶奶常常一个人躲着抽噎,父亲和母亲用工作麻痹自己,经常周末才回家。 真如外人所言,商家人丁凋零财运旺,果然福无双至。 他开始害怕回家,害怕妹妹还在的幻觉,害怕奶奶突然湿润的眼,害怕顶梁柱的父母唉声叹气, 跟许卓泓学会抽烟,似乎顺其自然。 妹妹的房间是家人唯一不敢进去的地方,也成为他的“安全区”。 那天他在窗边准备点烟,哪知窗外桂花树倏然多了一双炯炯而好奇的眼睛。 而后,他多了一个新观察对象,看她被元进凯追猎,看她拐弯抹角“勾搭”自己,看她沉闷又心事重重地挣扎、一天比一天快乐,生活多了几丝趣味与劲头。 那时他十四五岁,情窦没开,单纯觉得,元灿霓只是填了妹妹的空。 成年后他才破除青涩的认知,没有人能填补另一个人的空缺,一旦放任住进心里,存在感只会越来越大,直至根深蒂固。 上午项目结束,魏医生笑道:“太太来了,中午可以带他出去晒晒太阳,今天天气多好啊。” 旁边一个用被动功能练脚踏车的老大叔艰难转头,口歪眼斜,发音含糊,但看得出参与话题积极性高。 “就、就应该、多、多出去。” 老大叔的太太也说:“是啊,多出去转转,我每天都要推他出去散步一个钟,呼吸新鲜空气,多接接地气。整天闷在室内不行的,本来就走得少,再不晒太阳,会骨质疏松。” “去吗?” 元灿霓刚好扶着商宇的轮椅扶手,下意识弯腰凑到他耳旁,跟诱哄小孩子似的。 她的气息拂在他的耳廓,清香温和,几乎凑成一个待完成的吻。 商宇心跳漏一拍,偏了下脑袋,答案一如肢体语言。 “不去。” 元灿霓站直了腰,朝魏医生投去一记无奈眼神:看吧,我劝不动。 元灿霓跟他在单人间病房吃了一顿简餐。 既然见了面,商宇便没提周末回家住一事。元灿霓也觉奔波太折腾,约好明早再来。 魏医生从科室出来留了她一下。 “商太太,我看您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有些话我就直接跟您说了。” 身份的重量落到肩上,元灿霓不自觉绷紧肩头,第一次当家长,略显局促。 “魏医生,您说,我听着。” 魏医生和悦笑道:“不知道太太对脊髓损伤这一群体了解多少,我知道有些患者心理‘损伤’程度其实大于躯体损伤,他们会把这当成一种传染病,怕别人知道,想离群索居,躲起来拼命训练,想等康复了再回归社会,当这个过程不存在。” 元灿霓点头。 商宇就明晃晃占了一个名额。 “但康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康复的目标,不是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而是通过训练,尽可能减少患者的日常障碍,和减轻损伤带来的各种后遗症。” 魏医生一直注视她的表情,提防有可能的情绪崩溃。 “我看您先生国外名牌大学毕业,您应该也很优秀,不难理解我的意思。患者迟早是要回归社会,早回归一天,心理波动就少一天,接受和适应现状就快一天。” 元灿霓谢过魏医生,闷闷离开康复科。 她没有问商宇预后如何,最坏的可能一辈子与轮椅相伴,但医生一定会说事在人为。 今天她在训练室看了一圈,可能盲目自信的成分,商宇的恢复程度确实令人艳羡。 也许那些家属们,每天都是这般自我安慰:我家人的情况还不算最糟。 周天,元灿霓舍弃裙装,换上轻便的运动服和鞋子,怀着秋游般的热情,蹦达到医院。 商宇依旧做内容差不多的训练,没再穿宽松没型的病号服,早换回自己衣物。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摆脱病号服的暗沉,商宇多了几分精神和活力,好像刚刚从球场上轻伤,来医院短暂留观。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