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漫长的庆典一共要持续两个多小时之久,公民代表发言结束后就是规模盛大的阅兵式和各类表演。宁山月作为危险分子不能随便开溜,她起初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又想到没仔细听代表讲话实在可惜,这肯定会成为期末考点,偷偷起身在书包里摸笔记本,没想到正好对上乔英树斜过来的视线。 幽蓝的瞳孔被眼镜片挡去一半,在电视的光彩中影影绰绰,不时闪过鲜红或雪白的色块,像是故障的电子屏幕,下一秒就要在漫天的雪花点中消弭。她呆愣着望着他眼中的图像逐渐凝定,最后显现出她自己的小小倒影。 他干咳了一声,转过头去,一只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翻了又翻,将还带着消毒水味的手帕塞给了她。宁山月看不真切,却能确认他的雪白的耳廓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明明荒唐的秘事已经暂时结束了,心跳却依旧不曾平息,她甚至都怀疑如此剧烈的砰砰声是否会冲出胸腔、招来他人的目光。 但身下的纹样又确实缓缓平息下去,不再发亮了。 “他就是个疯子。” 节目播放到最后一支歌曲、摄像机再次不经意间扫过观众席的时候,乔英树突然说道。 这时教室里的氛围已经松泛了许多,不少人都打着哈欠收起了书包准备开溜,同样也有人一反常态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现在献唱的可是赵琴,建国后的第一批美声歌唱家,曾因“自由艺术罪”入狱,前不久才被释放出来。在光明国限制严格的文艺律法下,这样的艺术家可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谁?宋——宋越?”宁山月小声问着。 “技术公开……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想多给自己找几个小白鼠罢了。”乔英树冷冷地说,突然又转过脸来望着她:“你不会去参与这种项目吧?” 他玻璃一样澄澈透亮的瞳孔里竟波动着一丝愤懑,宁山月被他身上骤然散发出的强烈情绪吓了一跳,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和我签的不是这个……不过,出什么事了吗?” 半天她才回忆起自己在高潮过去的贤者时间里听到了什么。人体改造对于边远辖区的穷人来说是很遥远的话题,在辐射病发病率下降到如今的程度后,它就从一种治病手段变成了富裕地区的时尚。由于存在不可控的副作用,48年修宪规定其只能用于外科整形和必要的医学诊疗,但早就有传言称许多高等公民在进行基因编辑实验,让自己的身体素质得到全面提高,到最后他们甚至会蜕变为与低等公民完全不同的新物种。她一向对这类传言不置可否——毕竟虽然光明国宣称每个公民都对这个国家做出了特别的贡献,但根深蒂固的公民等级制度本就让A等和E等活得像不同的物种,而她自己也是那类对财富和特权心怀憧憬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谴责的立场。 然而乔英树的表情告诉她,这件事恐怕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主持人的画外音宣布庆典直播圆满结束的那一刻,他就拉起了她的手,将跌跌撞撞的她带出了礼堂。她还以为又要去管理科,但乔英树只是旁若无人地站在礼堂门口等来了一辆摆渡车,七拐八拐地绕到了生化实验楼。这栋楼里有不少和乔英树一样受苦受难的研究生,平时他们都顶着好几层的黑眼圈,像鬼影子一样孤零零地在楼里飘来飘去,但今天却有不少人罕见地聚成小堆,低声交谈着刚发表的重磅消息,有人注意到了乔英树那双显眼的蓝眼睛,还悄悄对他指指点点。 乔英树全不在意似的,径直带着她上了六楼来到自己课题组的实验室。幸好同组的人都还没有回到岗位,他一边低头在自己的座位上翻找一边解释:“别多想,我既然参与了这个项目,就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那疯子只要结果,但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在礼堂里用手指玩她跟保证安全有什么关系吗?宁山月很想反问他,但想到乔英树的身体状况,这对他而言说不定只是一种折磨,于是闭上了嘴乖乖道谢:“噢……好的。谢谢乔医生。” 不知为什么,乔英树听到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反而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却又没说什么,最后找出一个小药瓶撂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