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进去。薛泽姝抬手抵住额头,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这件事。要说心疼女儿,她肯定会心疼、会不同意,然而宁州陷于水火,她跟王秀这几日已经频频商讨,选拔军中可靠的凤将提议增援,没想到到头来这件事落在自家身上。 薛泽姝是个很有胸襟度量的人,不过士族大家,难免狂傲不驯,一碰到有关宝贝女儿的事,就会顿失方寸,有所退让。她理智上知道此事难改,而且如果不看人选的话,应该是个非常好的旨意…… “司空大人,此事是都尉主动请命。”属官劝说道,“薛都尉人中龙凤,建功立业乃是军府女郎人人愿为之事。” 薛泽姝吩咐:“左武卫府的名册给我。” 属官当即问向凤阁的其他人,被工部裹挟来的几个卫府文掾一听到此言,战战兢兢地呈上名册。 薛司空点灯看了半晌,手指抵在随行后勤的名册上,说:“改道,去崔府。” …… 次日旨意下达,军府众人都很振奋,开始点选人马。各家的女郎都带上自家亲卫,挑选轻便的甲胄战袍,监督马匹后勤的调用。 几人凑在一起看军士名册,只有薛玉霄没有过去,她神游天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李清愁坐过来,胳膊压在薛玉霄的肩上:“眼神都飘忽了,在想什么?” 薛玉霄喃喃道:“怪了,我娘居然没跑过来揪我的耳朵。” 李清愁扑哧一声笑了,跟着道:“是啊,我也很是奇怪。司空大人居然肯让婵娟娘领兵在外,还真是怪事。对了,你可将此事跟裴郎君说了?” 薛玉霄的思绪缓缓回笼:“还……没。” 李清愁道:“……嘶。你不说他也马上就会知道,小郎君的心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你不告诉他,显得疏远,小心惹人家伤心。” 薛玉霄却不这么觉得:“裴郎心性坚韧,能成常人所不成之事。他才不会脆弱得跟纸一样。” 李清愁不由莞尔:“那你准备瞒着?” “这样不好,我还是会说的。”薛玉霄面露思索之色,“只是我最近……一跟他说话,就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奇怪。” 李清愁心道,好啊薛玉霄,平日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还以为你是风流惯了所以不动如山,原来是不思情爱所以不动如山? 她觉得很有趣,故意道:“可能是你不怎么了解男人的原因,以后多了解了解男人就好了。” 薛玉霄确实不懂男人,她只跟王珩见过三面,跟谢不疑虽然有所接触,但一次是被他陷害捂住他的嘴,另一次是要得到长兄的消息、不得已与之周旋。熟悉的只有裴饮雪……她相处最多的只有裴郎,但最不了解也是裴郎。 众人定下诸多离京细节后,薛玉霄回园中挑选随行的亲卫。她园内所养皆是精兵,常常操练,又经历过平乱见血的大事,每一个都十分可靠。 薛玉霄点了一队,剩下的人都来看守园子,以防她不在时有人欺负裴饮雪。等一切事务处理完毕,薛玉霄才转进内室,坐到了书案边的竹席上。 裴饮雪正在算账。 她在路上虽然打好腹稿,但一进来就将满肚子的周密言语全都忘了,忍不住凑过去看他计算数目。 古代算学以实用为主,能够运用在日常生活中的算学,才是士族主君们所认真学习的。裴饮雪已经看过了《九章算术》及《算经》,他亲自查了几个薛氏店铺的账目,其中有很多狡猾错漏之处,他一一更正,重修规则,底下的人对他不免忌惮痛恨,都期望能有一个能压制裴饮雪的正君——最好再软弱些、只知道争风吃醋,少管闲事。 裴饮雪沉浸数字之中,一时没有注意到她靠近。薛玉霄看着他勾抹计算,忍不住在心里用方程心算速解了一下,低声道:“完工要十七天。” 裴饮雪微微一怔。 她身上馥郁的气息染过耳畔,温热柔和地扑洒在肌肤上。裴饮雪眼睫微颤,强行让自己没有转头看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耳后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对方的声音钻进耳蜗,简直有缱绻之意。 “……怎么算的?这么快。” 薛玉霄用现代数学知识抽象地解释了一下,又道:“你这样算也是对的,只是会稍慢些。” 裴饮雪道:“算学晦涩,我难以精通,实在令人挫败。” 薛玉霄心道,数学乃一生之敌,她学了十几年都算力有限,何况裴郎并不以此见长。她安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看看你之前写的……” 她说着抬手翻了一下纸张。 裴饮雪阻拦不及,薛玉霄便已翻开黄麻纸,见到一个算纸下方用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几行小字,她只看见一个霄字,纸张便被裴饮雪立即压住覆盖,他道:“算错了。别看。” 不知为何,他这么紧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