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而且不像鱼油那般腥气,冬日里闷在屋子里就靠这一盏油灯,满室松香气可不比满室鱼腥好闻多了? “释娘子,你家灯油可还够?”张叔问,“要不要匀你些?” 冬夜里小馆子生意稀疏,用不着费灯油给别人瞧,那团小火精就紧够用了,它平日吃些木柴就行,并不需特意熬油,油吃多了它总冒黑气放焦屁,弄得乌烟瘴气,不太好。 想着,释月摇了摇头,孙婆婆见她们几人来了,忙要进屋里倒羊奶去。 那一匹布换母羊和羊崽的买卖着实太值了,孙家又请方稷玄给逮了头活公羊,配上了种,到现在还有羊奶喝,羊圈也是一扩再扩,过几天打算宰掉一头,许给乔叔的报酬就是一斤羊肉和一碗松油。 女人们熬油拾掇柴火,男人们正琢磨着盖新羊圈呢,干草也是一摞一摞叠得老高,北江的冬天长得叫人受不住,得盖个不透风的才行。 盖屋是粗木匠的活计,乔叔虽然是细木匠,但也能在边上指点一两句。 释月喝一碗羊奶的功夫,听他们说了好些‘开春后’‘等明年’‘天暖起来’之类的话,喜温不明白农事,但听得专注,她喜欢山林,也喜欢谷粮。 孙婆婆又做了枣馅的黄米炸糕端出来分给客人,有些个扁扁大大,黏糯黄米拉扯着甜蜜枣馅,有些个小而蓬空,焦焦脆脆,薄抹了一层豆沙馅,很明显能看出是孙婆婆和她儿媳两人做的。 大人都不怎么舍得吃,叫几个孩子吃,乔叔因为是请来做工的,所以也被塞了一个,他闻了闻味,朝乔金粟招招手。乔金粟嘴里咬着一个舍不得嚼,把乔叔的那一个炸糕藏进袖洞里,要带回去给银豆吃。 热腾腾的甜香气朝着金红的夕阳飘去,释月却一语不发的转身走了,任凭谁叫喊她,她也没有回一下头。 日头落到山后头的时候,硕河府的兵进了鸭子河泺。 天都黑透了,所以他们擒着火把,挨家挨户把汉人搜罗出来。 乔叔听见这动静,知道事情不妙,糟糕透顶,赶紧跑来敲门。 他一边敲门一边压着声音喊,“方郎君,方郎君!” 方稷玄刚抬起门栓,就听到‘嗖’的一声,释月抚狗崽的动作一顿,也看向门外。 屋门大开时,乔叔跪栽了进来,脑袋磕在方稷玄脚边,胸口流出的血沁进了青石砖里。 只短短一瞬,性命就断送了,有时候人跟蝼蚁也没有分别。 释月只能预见祸端战事,但并不能预见个人的生死。 ‘若不用灵力,砖块上的血估计是擦洗不掉了,只能把砖块抠出来翻个面。’ 她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心中还在想,但也不免错愕,依稀间只听到乔叔用尽最后一点生气喃喃在说:“救救我的女儿们,救救我们。” 他都没替自己哀求。 对于今夜会发生的事情,方稷玄同样没怎么多想,杀戮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叫他全然束手旁观,可能也做不到。 他想的是走一步看一步,但没想人家执子先行,第一步就是杀招。 方稷玄垂眸看着一动不动的乔叔,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把箭从乔叔背上拔了出来,一语不发地掷了回去。 蓝黑山色中,有一团黑漆漆的人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密密麻麻的拉弓和抽刀声顿时响了起来,叫人天灵盖里渗凉气。 可释月却像是怕他们看不清楚目标,甚至点起一盏明亮耀目的油灯,穿着那条红艳飘扬的羽裙,蹲下身来探乔叔的脉搏。 其实不用探她也能看见乔叔的魂魄已离体,正无措地悬在肉身上空,等待冥府的召唤。 “混账!你们这些 混账!为什么杀乔叔?”释月听见喜温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企图挣脱钳制未果,只能声声泣血地吼叫着,“不准,不准射箭!” 就连那穆卓和那穆雀也拦在那些官兵前面,万分费解地咆哮着,“我说了,是罴,是罴!去杀罴啊!你揪这些汉人出来做什么!?” 硕河府的驻兵统领显然未想到汉人里头还有方稷玄这样的人物,就觉圭王爷丧命一事有了完美的主谋,当即喝令方稷玄快快束手就擒。 “栽到我身上?”方稷玄居然露齿而笑,像是咧出了一道冷冷的寒光,“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胆狂徒,猖狂至极!”听到统领大叫着让弓箭手给方稷玄来个万箭穿心,喜温只觉整个人都要崩裂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