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过书不识字,手因为常年做活,关节肿大,比陈府的婢女还要粗糙。 有什么事,陈玄宁愿交托自己身边的侍婢,也不愿同她多费口舌。 但他也从未亏待过她,对待她倒也算敬重。 刚来到陈府,她什么都不懂,婆婆给她请了教养嬷嬷,手把手地教导她礼仪文字。 但她开蒙太晚,学得太慢,陈府那些机灵的小丫鬟无事的时候,常聚在一起吃吃笑话她驽钝。 纵使她竭力融入这个陌生的高门大族,但贫穷在她身上烙下的痕迹,让她在陈府依旧格格不入,古怪得突出,像个邯郸学步的笑话。 那些小丫鬟也不怎么敬重她,生活中多有怠慢,陈府的丫鬟各个都识字,还精通几门才艺。 她只觉得这些小丫鬟通体的气派比里长家的小姐还大,碰到她们,她常含胸缩背,自觉抬不起头来。 日子一长,丫鬟们的态度也愈发不客气,那一天,她跟陈玄身边的心腹丫鬟起了矛盾,最后还是陈玄出面得以化解。 她以为陈玄多多少少也是偏袒她的。 却未曾想竟撞见陈玄与那大丫鬟说话,少年语气平静说不上什么好恶,只道:“窈娘上不得台面,你多体谅。”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她不过是陈玄房里的一张凳子,一只花瓶之类的。 不会的事情,那就去学,如今她有条件去念书去识字了。 她并不以为耻,从此之后,每到闲暇时间,便拿了诗词歌赋,一句一句照着念。 从小娘就告诉她,家贫没关系,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所以,她也相信她能经营好这段夫妻关系。 成亲月余,陈府家门口突然来了个云游的老道,以一副神丹妙药治好了陈玄多年罹患的痼疾。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觉察到陈玄似乎变了。 老道这一走,似乎也带走了他的神魂,他变得更加冷淡,黝黑的眼里漠视着所有人,只有看到道书的时候,那双眼才会爆发出一阵狂热,那个瘦骨嶙峋的身躯在这个时候好像才终于变得有生机。 婆婆怕他越陷越深,就逼着她亲近他,他们的关系愈发僵硬,好几次,她清楚地看到陈玄眼里的不耐烦和厌恶。 有一天,她念书实在太累了,念着念着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他。 他似乎是进屋来拿东西的,看到睡得朦胧中的她,蹙了一下眉,冷淡地对她说:“既不喜欢念书,何必还装作喜欢的样子。” 说完便出了房门,连解释的机会也吝于给她。 她想说,不是的,她是真的想要念书识字,可她百口莫辩。 偏见既已根深蒂固,不论她如何解释不过狡辩。 婆婆嫌她懦弱蠢笨,张罗着要给陈玄纳妾,她学过要如何当一名合格的主母,温温顺顺地应承下来,找到一位才貌双绝的女伎。 陈玄知道了,眼里的厌恶之色更浓,看她就像在看无可救药的东西,只对她说:“你当真疯了。” 他厌恶她的软弱,呆板,畏缩,可这性格早已深入她骨髓,她也知道她的性格讨人厌,却实在不知道要从何改起。 只能继续仰头挤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请夫君指点。 她柔软白净的脸蛋,倒映着灯火的微光。 陈玄看着看着她,忽然面色一变,夺门而出。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