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悲痛万分,罢朝三日,追封谥号起了几十个,最终选定了孝贤二字。 太子没有再往下说,他们却清楚的知道,皇帝哪里变了。 孝贤皇后走后三年时间里,京城发生过两桩大案,杀了几万人,十几个世家被抄没,其中还有一直追随皇帝的谋士和将军。 先生沉默半晌,道:“陛下最近行事太过狠辣了些,你身为儿子,又为储君,要在边上适当的劝一劝。” 太子垂下眼,苦笑,“劝几回,跪几回,这膝盖都跪出老寒腿了。” 那些人都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事发后求上门,太子心软了,便去求皇帝。 皇帝的用意天下皆知。 飞鸟尽,良弓藏,不杀一批功臣,赵家的江山又如何坐得稳? 但卸磨杀驴,是要让人寒心的。 更何况赵家能有今天,仰仗的都是这些功臣。 先生拍拍他的肩,无奈道:“对得起良心便好,别的,不必强求。” “这是我第一次来太子宫,也是最后一次。” 唐见溪回忆道:“我扶先生上车时,转身看了眼送到门口的太子,他站在夜色中,一身玄色冬袍,头戴玉冠,背手而立。 他的身后,是太子府深深宫殿,深得一眼望不到头。 我当时就觉得他向小师妹示好,不是有多喜欢小师妹,而是想身边可以有个说话的人。” 听到这里,晏三合不知为何,心口有隐隐的痛。 但比起这一点痛来,她心里最大的感触便是:“你家先生又误了他。” 要坐稳那个位置,没有铁腕是不行的。 祖父曾经和她说过,君弱臣欺,君强臣弱,朝政就是天平,很多东西都要讲究一个平衡。 陛下要杀人,只可劝一,劝二,不可劝三。 劝多了,便失了帝心。 “所以我先生的春闱舞弊案一出来,陛下就没有心慈手软,直接抄了家。说到底,也是给太子一个教训,只是这个教训实在是太大了。” 唐见溪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道: “先生深陷牢狱,才悔不当初,太子探望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说了一句:殿下,群狼环伺,你要学着狠一些。” “这些话,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久以后,言停告诉我的。” 唐见溪叹气:“可惜,先生领悟的太晚,太子的性子已然如此,再狠,只要一颗心是仁的,又能狠到哪里去?” “也是他太顺了,从嫡长子到太子,一路顺风顺水,笃定的以为那个位置一定是他的,不曾想早就有人在边上虎视眈眈。” 晏三合目光看向朱远钊。 “和你们朱家类似,大老爷、五老爷甚至老太太都以为朱家的家业是大房的,不曾想他们还漏算了一个庶子朱旋久。” 朱远钊嘴唇动了动,无话可说。 但唐见溪却再忍不住道:“姑娘真是一针见血啊。” 并非是一针见血,而是在朱旋久身上有所领悟。 朱旋久为了一个朱家家主,已经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更何况那些人争的,还是天下的大位。 太子藏在骨血里的仁慈性格,被唐岐令教染的书生义气……这些做人的优点,却是厮杀争抢时的弱点。 是致命的。 沉默半晌,晏三合问:“后来呢,你还见过太子吗?” “见过一次。” 那次他回京城,去礼部上交辞官文牒和官印,一切手续办妥后,走出礼部,恰好太子的车马停在礼部门口,太子从车里下来。 四目相对,物是人非。 他蓄了须,鬓角长出了白发,鼻翼两边的法令纹有些深,不用细想,也知道他日子过得艰难。 “我上前跪地行礼,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我几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走开了。” 唐见溪:“我心里颇为失落,想着过往的种种,心里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连马车也不坐,就自顾自的走了。 走出几条巷子,有人追上来,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唐见溪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片小小的、薄薄的白玉,递到晏三合手上。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