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见久了,会不会真的心疼上......的确说不准。 御泽低头抿药,半口都咽不下。 太苦了。 这药是青芷留的方子,说是能舒心顺气,前几日他喝了些,用处没多少,可也没这么苦。怎么经江月白的手熬出来,就苦了这么多。 看穿了他装病,故意的吗。 “你又要对他做什么?”御泽将药碗重重搁在了塌边桌上,以示对这苦药的不满。 “这碗有些浓了,我再去煮一副。”江月白端了碗准备起身,被御泽一把拉住了。 “我不拦你做什么,你不愿说的我也不再问了,”御泽从枕边拿过了盒子,“但这灵珠拿着。” 他知道江月白一直瞒着他什么事,上次江月白问他“若渊儿真来了此处,前辈会对他说什么”,他便知道,有些事情江月白永远不会告诉他全部——也许是一些渊儿知道就不会再恨了的事。 他猜不到,也不想再费力去猜了。 破念是江月白的剑,通天之途是江月白的前路。他没法做一个为他开路的好前辈,起码也不要做拖累。 “我从前没什么本事,为孩子做不了什么。”御泽见江月白迟迟不接,将盒子向前递了递,“如今熬了几百年岁也算有些本事了。拿着吧。” 江月白垂眸看着盛着灵珠的盒子。 静立良久,重新坐回了塌边,从御泽手里拿过那个盒子放在了枕旁:“前辈不必担心我会出什么事。” 这话御泽听了几百回了,他正要开口,江月白又说了话。 “我曾经说‘我的剑绝不会炼不成’,”江月白握住了御泽的手,嗓音轻却坚定,“不是敷衍前辈的虚话。” “我知道你的决心,可这世上有无形的枷锁,万事万物皆有其道,你若不按它的道,便永远冲不破枷锁。”御泽第一次泼了江月白冷水。破念本就是不存在的剑,更何况江月白还要用一种从未试过的法子来炼。 “天道无相,我的剑亦无相,何来高低。”江月白说,“顺不了它的道,那就破了它的道。” 御泽看着江月白的眼睛,又想起了他们多年前在玄天仙境的第一次见面。 那双眼眸在无光的夜里也有星月。 “小白,你......”御泽叹了口气。 也许他注定就是要目送倔强的孩子远去。 他这辈子都挣脱不出这个劫。 “前辈,谢谢你。”江月白忽然极轻地说。 御泽微微一怔,抬起头。 “我要去找他了。”江月白又笑了起来,仿佛没有说过刚才那句突兀的话,临走前对御泽道,“这药其实不苦的。” 白衣远去,消失在殿外苍山雾霭间。殿门缓缓闭合,光影渐暗。 御泽在静谧里重新端起了药碗,尝了一口—— 不仅不苦,甚至是甜的。 他闭着眼的时候就听到江月白熬药的时候加了糖粉。 是他自己喉嗓泛苦罢了。 ...... 弯月斜躺在层云之上,被晚风吹散成流金。 银色的悬天瀑布里混着月华融化流淌而下的浅金碎屑,从蓝紫色的夜幕坠落,迸溅起数不清的飞舞萤火。 如梦似幻。 穆离渊感觉自己的一场长梦还没有醒。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明亮圣洁的夜。 或许这根本不是夜,而是一幅能身临其境的画。 上一次他强闯通天河时没有金光护体,弄得浑身是伤,尚未完全治好的眼睛看不清景象——他只模糊地看到高耸巍峨的仙门金光灼目、仙君仙子们毫不留情的法器刺得他遍身是血......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此间仙境壮阔。 水天空寂无人,只有安静月色。 “好看吗。”江月白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浅淡的声音在滔天水声里显得更加淡。 穆离渊转过身。江月白已经走到了他身侧,仰头一同望向仙水流淌的飞瀑。 “好看......”穆离渊看着江月白说。 江月白在望远方,他却微微后退了半步,站在江月白斜后方——因为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看江月白,哪怕只有侧影。 仙境月夜是很美,可他想看的只有这个人。 瀑布飞雾仿若坠落又飘起的星点,衬得水汽中白衣明灭隐约,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不见。 穆离渊微微抬手,想要去碰一碰飘荡的白衣是不是真的......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