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棺里, 几成枯骨的遗骸。 即虽早有预料, 可真正见到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时, 他还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 她还活着,就站在自己眼前,穿着游牧民族的衣服,梳着游牧民族的发式,戴着游牧民族的额饰。 整个人如同草原上红丹丹的格桑花一般鲜艳美丽,有如脱胎换骨了一般,面色红润,健美活泼。如非看到她眼中熟悉的柔弱与害怕,便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她。 他原本是愤怒的,可当看到那双永生也不会忘记的眼睛,终究还是心软下来,走过去,不自觉缓和了声音: “这孩子是谁的?” 没有回应,她低着眼睫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怀中的婴儿,唯余双肩轻微颤抖。桓羡只好尴尬地自己找话: “是我们的孩子?” 她愤恨地抬眸瞪他,脸上的神情已然说明答案,也无异于承认了她是薛稚的事实。 不是他的。 桓羡脸上溢出一丝怒气,声音也不由拔高些许:“那是贺兰霆的?” 薛稚终忍不住,开口呛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桓羡彻底地愣住。 “你……”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明显成熟美艳许多的妹妹,心脏处漫开的一丝疼痛使得他连疑问也不敢宣之于口。 只是在心中想,他把她弄丢的这些年,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竟然连孩子的生父也不知道是谁? 他问也不敢问,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自责与愧疚。道:“和我回去,我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的,把她当作我们的孩子。” 薛稚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被他误会成了什么,却也没解释,于心内冷笑一声,语气冷漠地道:“她是我的女儿,和陛下没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娘俩的事,就不牢陛下操心了。” 又在心里怨他。 她是多恨他呀!好容易她才在岁月流转里渐渐淡忘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偶尔也会没出息地想起小时候的和软时光,他却偏偏要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提醒着她他做过的事,将那些美好的、虚幻的记忆,再一次打碎。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从头到尾,这个人,就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而她方才那话也不算作假。 这孩子是她们逃难途中一位妇女塞给她的,才生下来不到三个月。那妇女似乎产子后身子一直将很差,又中了箭,小腿血流不止,不想做队伍的拖累就把孩子托付给了她,自己留在原地听天由命。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名妇女的名字。 想到这里,她忙又催促他:“你现在派人去救救她们。人,我们还有很多人,在后面没能跟上来!” “再不派人过去,她们会死的!”她焦急地说。王女的责任感于这一刻压过了和他的龃龉。 桓羡震愕半晌,终咽下那些涌到喉口的疑问,解下披风俯身笼在了她身上。 他叫来伏胤,吩咐了命一小队骑兵去寻贺兰部百姓的事,正是这时,草原上已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二人同时回过头去。 远处的高坡上,贺兰霆已单骑匹马行驶了来,身后更远处则是远至柔然而来的援军。 桓羡面色微变,扶着薛稚起身,贺兰霆很快便逼近了来,面色有如祁连山上终年不化的雪,极冷。 “栀栀,和阿干回去。” 他身上只背了一副弓箭,手里擒着马鞭。俊眼秀眉,在阴暗天色下如鹰的锐利阴沉。 薛稚有些犹豫,还不及做出选择,身侧的桓羡亦道:“栀栀,和哥哥走。你的谢郎他们,可还在京城等你呢。离家这么久,也不想着回去看一看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攥住了薛稚的手,五指亲密地探入她指缝,同她十指相握,微笑看向贺兰霆。 他觉得,薛稚会作何选择,简直不言而喻。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