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玉藻走到坡边,看着静静站在古木下的男人。 谢原身上的衣袍已经有些皱了。 自北山发出丧迅以来, 谢原便一直在宫中和北山两处奔忙, 岁安是长公主独女, 入殓前的所有细碎却重要的仪式,全是由她亲手完成,他要照顾岁安起居,提醒她进食休息,自己反而衣不解带,片刻不敢松懈。 “夫人已忙完,您可以过去了。” 谢原看着山下的方向,点了点头,又缓了片刻, 他轻轻吐气,转身往回走。 按照仪式,大殓时才会将遗体放入棺椁,置于灵堂,入棺之前,遗体需要重新清理、更衣、梳妆。 这些,全都是岁安亲手完成。 谢原回来时,靖安长公主已被精心装扮过,就连指甲上都染了新的颜色。 按照民间习俗,入殓之前,除了给遗体梳洗打扮,还要往口中放些东西,以保黄泉路上乃至来世都能衣食无忧,寻常人家会放一口饭,也有放珠宝金银的。 岁安站着看了会儿,确定遗体从头到脚都精致无漏后,她拿起一旁的夜明珠,慢慢伸向母亲的嘴。 人在咽气后,遗体会慢慢僵硬,装扮之前,得用热巾子一边敷一边动作。 岁安前面都做的很好,偏生到了这最后一步,她死活没能将夜明珠置入母亲口中。 咚。 手一滑,珠子忽然落在地上,沉而短促的一声,像断弦与决堤,岁安的动作僵在那里,啪嗒啪嗒掉下两滴眼泪。 珠子滚到了一双黑靴前。 谢原弯腰将珠子捡起来,交给朔月:“去清洗干净。” 朔月早已哭的满眼通红接不上气,可岁安不出声,她也不敢出声,接过珠子转身跑了。 谢原走到岁安身边,握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往后拉了一下。 岁安身形一晃,通红的眼无措的看向谢原,那双总是浮着浅笑的眼睛,已经许久不见笑容。 她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怎么放不进去呀……” 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情绪的宣泄口,她崩溃的说:“放不进去,我放不进去……” 谢原将她箍在臂弯中,压抑着情绪安抚:“是因为你太累了,前面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岁安摇头:“可是我放不进去……” 就在这时,朔月将清理好的珠子送回来。 谢原狠狠吞咽几下,对岁安扯出一个笑容,温和的说:“我来帮你,好不好?我会很小心的。” 岁安慢慢看向谢原,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谢原轻轻舔唇,把珠子给她:“来,拿着。” 岁安慢慢抬手接住。 谢原挽起袖子,拧干热巾,对着遗体说了句“得罪”,然后小心翼翼的拨弄起来,他很耐心,每一个动作都很仔细,终于将口捏开了一些。 “可以了。” 岁安捏着珠子,并没有立刻动作。 谢原没有催促,只是轻声喊她:“岁岁。” 岁安回神,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在谢原的帮助下,顺利的将珠子放进了母亲的口中。 然而,谢原再小心翼翼,岁安为母亲画好的妆面还是花了。 从头到尾,岁安不让别人插手,就是觉得旁人粗心大意,会做的不好,作对只是让人搭把手协助,其他事都是亲自来做。 谢原抬起手给岁安看手上蹭到的口脂:“抱歉。” 他做的不好,她可以发个脾气,骂他,甚至打他一下。 岁安盯着谢原的手,只是摇了摇头,推开,然后去取妆具重新为母亲补妆。 她甚至连眼泪都收住,就坐在那里静静补妆,好像刚才无措大哭的情景,只是一个因时空错乱出现的画面。 情绪依然内收。 谢原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知道她为何如此。 因为她不想停下,不给自己半点沉浸悲伤停滞不前的机会。 …… 一支马队飞驰而来奔赴北山,抵达山门时勒马扬蹄,烈马嘶鸣,惊动众人。 正当众人疑惑者是谁敢在今日喧闹扰人,马上的人已跳下马,沿着长阶一路狂奔向上,跑动时铁甲磕碰,姿态硬朗铿锵,像是军中的人。 祝维流一路狂奔半刻不停,登上长阶,他看着眼前遍布白幔的屋舍,愣了一愣。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