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接过,瞧了一眼瓷瓶上的字,又抬头看向裴卿,一脸茫然。 裴卿没说话,平静地看着她。 哑女倒也没再犹豫,从里取出一粒药丸,正要往嘴里放,裴卿及时夺了过来,看来确实不识字,“放心,不会要你命。” 把瓷瓶收入怀中,裴卿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裴元丘没在那夜对他们赶尽杀绝,且背着太子瞒下了几人的行踪,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底下的城门尚且还能拼一把,等太子的人上山,谢劭必死无疑。 两个时辰,倒也不用那么久,他这条命活到现在已经是透支。 埋头从袖筒内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旁边的哑女,“原本想带你下山,看来办不到了,等一切结束,你拿着这个去找屋里那位谢家三公子,他姓谢单名一个劭字,会助你脱离困境。” 自己也曾被他相助过。 八年前知道裴元丘回来找上自己后,一时情绪激动,刀架在脖子上,打算随母亲而去。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干嘛呢。” 他诧异抬头,便见一少年正躺在自家的那颗樱桃树上,随着他起身满身的樱桃核落了下来,“身体发肤,受之令堂,你要是想玩点刺激的,我倒可以帮上忙。” 那日裴元丘离去之时,一身的脏粪。 儿时的愤怒纯粹又简单,看到那个抛弃他和母亲自己在外活得光鲜的男人,一身狼狈,跳脚谩骂之时,痛苦了几年的内心,头一回有了痛快之意。 后来才知道,那位公子从东都而来,乃谢仆射的独子,谢劭。 之后也是他把自己引荐给了周世子,“为夫不忠,为父不仁,一切的过错在他裴元丘,你和令堂何错之有?令堂一条命不够,莫非还要你为这等人再赔上一条命?喜欢当捕快吗,说不定哪天他裴元丘就落到你手里,割他肉,不比割你的强?” 因为这份希望和不甘,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救命之恩,兄弟之情,不能不报。 灶台的灯盏里的油慢慢地干涸,光线也越来越弱,哑女错愕地接过绢帕,拿在灯火底下照了照。 知道她是在瞧什么,对一个不识字的哑巴,也没什么好隐瞒,“我叫裴卿,名字乃我生父所取,盼我将来能封侯拜相。” 可惜没等他长大,他便迫不及待地抛弃了他。 今日无意撞见这哑女,让他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哑声道:“我和你一样,我的父亲也是一位畜生,六岁时他抛下我和母亲,娶了一位高门夫人。”顿了一下,轻轻地咽了咽喉咙,“我母亲一辈子太苦,最后却因我自缢而亡,如今该轮到我了。” 油灯的火光,跳跃了几下,彻底灭了。 裴卿没再耽搁,从木桩上起身,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柄弯刀,塞到了哑女手上,“好好活下去,不要走我的路。” 说完转身大步往前,走向前院,对着夜色高声唤道:“冯超出来吧,我想好了。” — 谢劭白日同闵章去附近查看了地势,一日没歇息,虽说昨夜被小娘子刺激后,短暂地失了眠,到底没抵住疲倦,很快便睡了过去。 听到裴卿的声音,瞬间睁开眼睛,翻身爬起来,掀开被褥,同身旁同样被惊醒的小娘子道:“穿好鞋,先别出来。” 房门打开,裴卿立在院子中央,对面已围满了黑压压的人马。 隔壁房里的闵章,魏允和小厮也都陆续冲到了门外。 火光一瞬把院子照得通亮。 看到裴元丘身边的那位心腹时,谢劭便知道了怎么回事,昨夜合衣而躺,此时衣襟松垮,发丝也凌乱不堪,同冯超一笑,“难为裴大人半夜上门,可否容我等整理一番妆容。” 只要他肯下山,不急于一时,冯超也很客气,“谢公子请。” 人已经找到了这儿,便是最坏的结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