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明儿陛下见了明火生气,他还是可以往大司徒身上推的,可以声泪俱下道‘大司徒逼我干的’。 但要是被大司徒告状,他往谁身上推也没用了。 拨完内心小算盘的严公公,很快搬了火炉和熏笼来。 姜握在熏笼上烤了烤手。待手恢复正常温度后,才去贴着试了试陛下的额头与脸颊,生怕陛下已经发起烧来,而她却不知。 好在,陛下只是睡着了,并没有作烧。 姜握端起杯盏,喝了一口方才顺便要来的浓茶。 今夜她还是不要睡了。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摆在案上的玻璃灯,散发着一团柔和的光芒,映着这屋内的诸多字画旧物。 方才之事发生的太快,姜握的思绪都在如何回答皇帝,如何安慰皇帝的心境上面。 如今一切骤然安静下来。 姜握环顾此屋中桩桩件件的旧物。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陛下早就在琢磨她的来历,并且认为她是在‘历劫’,甚至历劫后就会离开,那么在她提出的一件件改革之事,陛下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支持的呢? 她摇了摇头,有些后悔:或许她该早点告诉陛下,她会留下来的。 * “姨母会留下来吗?” 姜握此时还不知,就在她与皇帝说起此事的这个黄昏,曜初来到了鸿胪寺。 “姨父近来总在鸿胪寺,又是教学生又是谈商路,难道没有发现姨母状态不对吗?” 曜初几l乎是开门见山。 崔朝闻言神色却不动,沉默半晌后,却只道:“她近来很欢喜。” 曜初不肯接受这个答案,她近乎于逼问道“姨父不会害怕吗?” “不会怕,回到家后再也见不到姨母吗?” 崔朝垂眸,在黄昏的灯烛下,鬓边白发如银丝。 他如何感觉不到呢? 只是当年在滕王阁上,他想要拉住她,这一回却不想也不愿了。他经过了先帝的过世。 若她能够不经历这些,岂非也很好。 尤其是…… 崔朝想起了她封大司徒的那一日。 那是端午前的炎炎夏日,他正在往门上悬挂艾草。 转头看到姜握在望着他,是很担忧的神色,手里还拎着给他的药。后来,夕阳落下去,院中渐渐蕴起凉意。两人就坐在院中,边饮凉茶边闲谈。 就是那天,崔朝感觉到,她有些变了。 于是他问道:“你今天,遇到了什么意外之喜吗?”不用多说,他们彼此都明白,他说是意外之喜,指的自然不是什么尚书左仆射和大司徒的官位。 她颔首应是,笑容如释重负。 虽然姜握当时没有明说,但崔朝忽然就猜到了,哪怕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他就是觉得:让她这么如释重负的,应该是她终于……自由了。 何为自由?他想起了他们交换过的‘遗书’。 想必是她可以不用怕‘命去不自由’。 真好。 之后崔朝便从先帝过世的伤心中渐渐走了出来:挚友已逝,但知道这世上,他至为在乎的另外一个人,能够免于病痛的折磨,能够决定自己的去留,便足以让他欣慰了。 崔朝望着眼前的安定公主。 “公主,你幼年长在姜府。她与你讲过‘异乡人’的故事吧。” 曜初默然。 幼年时,她为这些故事迷惑过:姨母为什么讲那么多异乡人?明明她生于长安,长于宫廷,京城就是她的故乡。 后来,曜初觉得,姨母故事里那么多异乡人,大概就是为着,姨母作为女子,在这朝堂之上是‘异乡人’吧。 为此她还问过‘姨母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那一日,是她第一次见到姨母落泪,且是泪落如雨。以至于曜初整个人都惊怔住了,手忙脚乱去擦。 也是从那时起,姨母就极少再唤安安,便都是曜初了。 崔朝的声音轻轻响起:“所以,公主不是明白吗?” 他望着天边层层叠叠的黄昏暮云。 曜初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夕照中,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一样。但她在凝神去看,就发现崔朝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崔朝是想起了过去这些年。 他们两人都在朝为官,但姜握走过一处,会有一处的朋友。 而他并没有。 鸿胪寺于他,也不过是一份擅长的公务。 甚至,他最喜欢鸿胪寺的地方,便是接触的人不需要总见面,多是异国他乡的使节,按照礼数客气应酬往来就是。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