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沃,太史局旁的官员都可以明哲保身——甭管下一位帝王是谁,总要用他们来测算历法天象。可你不一样,换了太子或是魏王,说不得就不许你呆在太史局正正当当做官——会用你的本事,却只给你掖庭女官的位置。” 起码李泰之前的态度就是这样。他觉得女子入太史局也太怪了,父皇真要抬举,给个六品掖庭女官一样的,何必占一个太史局的正经太史丞官位? “甚至……” 媚娘没有忍心往下说,但姜沃又何尝没有想到:“甚至会随手把我嫁给一个他们的亲信,管我愿不愿意,皇命不可为。他们只需要保证我从师父们身上学到的本事不落到皇室外头去,能够为他们所用就行了。” 她与媚娘一个在明处做官,一个在后宫寂寥,看上去处境不同,但其实面临的危险和尴尬是一样的。 媚娘伸手握住姜沃的手。 夏日晚风还是有些丝丝缕缕凉意,媚娘穿的又单薄,姜沃觉出她指尖凉润,像是握住一块玉。 她们是一样的。 外头男人的朝臣们可以挑挑拣拣,选一个他们看好的未来储君,暗中下注,争从龙之功。她们却没有什么选择,晋王就是目前能接触到的最优选。 媚娘是个很雷厉风行的人,她看着鸭蛋黄一样的夕阳渐渐沉没下去,声音轻却干脆:“要下注就要早下!咱们本就在身份上不如人便宜,等人人都烧的热灶,就轮不到我们烧了。” 媚娘毫不避讳与姜沃说起,她之前与晋王几次私下里的交谈——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两人除了李治出行前最后一句对话外,并无丝毫风月旖旎,倒更像是朋友或者君主跟亲信臣子的对话。 媚娘忖度着李治的处境:“晋王的属臣多刻板敦厚,并无什么谋臣之才。而朝上宰臣们的目光也只集中在太子和魏王身上。他必是觉得孤立无援……甚至别说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媚娘心里很感谢已经被发往西域的崔朝,他要不走,晋王也未必苦闷到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媚娘是个很务实的人,她也早知道晋王定下了太原王氏女为正妃,此时要有人告诉她,能取而代之她一定嗤之以鼻,觉得对方在发痴病。她目前只想夯实一下在晋王心里‘有见识可深谈又可靠’ 的形象,将来等她进了感业寺,晋王会愿意费一点心捞她出来! 关于她们未来最重要的决定之一,就是在这样寻常的一个夏日夜晚,小小的院落里,就干净利落的制定了。 总方针制定完毕,她们遇到了第一个问题:哎?她们看好的主君,晋王怎么找不到了? 媚娘说起晋王一直未曾出现在兽苑,姜沃才想起除了晋王回宫后的第二日,她也再没见过他了,确实不太寻常。 姜沃刚决定明日去打听一二,小灵通刘司正就上门了。 “这是不让人活了?”刘司正抱怨天抱怨地:“东宫的宫人才处置完没多久,这又来了魏王处的活计。魏王殿下一口气要换十多个宫人不说,他的殿中竟然还有‘病死’的宦官,可不又要通宵来抄档子!” 二凤皇帝虽是沙场上出来的皇帝,亲手干掉的敌人就不知有多少。但在对自家子民执政上头,却又很仁政,曾下旨‘凡死刑要经五遍复核’,尽最大可能减少冤假错案。长孙皇后自然与夫君同心同德,这宫里也是如此。 宫女的惩处要报宫正司,宦官的惩处要报殿中省——这是一般惩处,但若有宫人死伤,两边就都要派人去验过,留有记录,算是彼此印证。 长孙皇后在的时候,她对每一个死去宫人的记录都会详看,发现不妥会追责。那时宫里私刑几乎禁绝,宫人死亡比例也大幅下降,各宫都不敢拿着宫人出气,更何况动不动打死。 可现在,皇后不在了,这文书没有人查,慢慢就成了摆设。只是凭空给宫正司和殿中省增加抄写工作罢了。 姜沃便问刘司正:“魏王处怎么死了人? 刘司正蹙眉道:“是几个抬舆的宦官,叫他赏了几十板子,有两个发起热来就没了命。” “说来这几个宦官也是倒霉,正赶上魏王心情不好,据说遇上晋王去看太子,魏王一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