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他道:“你若要寻回阿南,朕可以替你安排。” 朱聿恒默然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阿南。她来的时候,如烈焰般席卷而来,纵万千人也挡不住;她走的时候,如逝水般决绝而去,即使他舍命相随,也无法挽留。 他一路依靠着她、强行拖着她,才终于走到这里。 如今她既已下决心离开他,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挽回,让她继续以性命、以伤痛,为他牺牲付出? 龙勒水边积雪绵延,旷野中呼啸的寒风似从他全身的骨缝间钻了进去,冰凉透骨。 见他一动不动,一直盯着自己的手,韦杭之正不知所措,忽见前方来了一行人,忙打马上前,对朱聿恒禀报:“殿下,墨先生来了。” 墨长泽一身褐衣,上面溅满了泥点,正带着弟子们背着几捆芦苇沿河而上。 “殿下这么早便来视察河道,身体痊愈了?”墨长泽关切慰问。 朱聿恒伸手轻抚胸口,朝他一点头:“好多了,多谢墨先生关心。” 见他的目光落在芦苇上,墨长泽便道:“我们准备在这里建一个过山龙,筑堤引水,整治河道。南姑娘之前给我们出过图纸,只是仓促之间不是很详尽,因此我们还需探讨数处细节关窍。” 过山龙,朱聿恒知道这东西。 在他们潜入拙巧阁寻找地图线索时,他曾为了阿南而陷身于天平机关。彼时阿南便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调转了拙巧阁玉醴泉的引灌水龙,将机关一举冲毁。 当时她站在夏末艳阳中,丢开龙头对他扬头一笑,说“阿琰,我们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牵着他的手,在迷失了前路的芦苇丛中狂奔向前,与他一起踏平所有障碍,一往无前。 葱翠如碧海的芦苇丛在眼前摇曳,转瞬成了苍白。她留给他的已经只有这荒漠风雪,残山剩水。 他跳下马,拿过阿南手绘的图纸,看着上面熟悉的线条与潦草标注,只觉得心口又隐约抽动,痛不可遏。 “是哪部分不明白?” “殿下您看,这边是圆筒打通去节,但这里所标注的圆圈与三角,我们揣摩着,尚不知是何意思……” 朱聿恒不假思索道:“这是阿南习惯的标记符号,圆可表为雌,三角表雄;若圆圈为阴,则三角为阳;圆表凹则角表凸。这既是过山龙,你们将标三角的机括置于内,标圆处置为外,榫卯使其内外紧接即可。” 见他如此熟稔,墨长泽大喜,赶紧又问了几处不解之处,朱聿恒一一解答,仿佛那图是出自他的手中。 墨长泽赞叹道:“殿下真是博闻广识,居然对我们这行也这般了如指掌。” 朱聿恒将手中图纸递还给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我只是……了解阿南而已。” 疑惑得解,墨长泽带着弟子编织捆扎芦苇。 后面有人制备好了胶泥,提过来与他商议薄厚,是否适合裹上芦苇烧制。 他开口说话时,朱聿恒才发现,这个浑身上下糊满泥巴的人,赫然竟是卓晏。 “阿晏,你怎么会在这儿?” 卓晏忙见过了他,说道:“之前,墨先生与我探讨过胶泥烧制渴乌的事情,这些时日我与墨先生和各位师兄弟一起研讨,墨先生觉得我在这方面有点天赋……” 墨长泽笑道:“何止有点,卓少天资聪颖,之前只是没有将心思放在正事上而已。如今他已拜入墨门,是我门下弟子了。” 朱聿恒倒是没想到,当初那个凭着祖荫在神机营混日子的花花公子,不久之前尚是倚红偎翠的浪荡生涯,如今却滚得像个泥猴,在这西北苦寒之地,为改造河道而耗尽心力。 他抬手拍了拍卓晏溅满泥巴的肩,问:“那你以后,不回江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