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抿着,问:“你爹怎么没有和你娘一起撑船啊?” “阿爹欠了很多钱,别人来抓他,他就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阿南“咦”了一声,又问了问,才知道她那个爹嗜赌成性,欠下赌债后逃之夭夭,剩下母女俩生计无着。幸好母亲娘家是跑船的,帮衬着她们赁了条船,顺天到应天来回撑船运货,风里来雨里去,也只够母女俩勉强生活。 阿南靠在船壁上,帮小姑娘扯些麦秆编绳子,一边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爹阿娘叫我囡囡。” 阿南不由得笑了:“那咱们真有缘,以前我叫阿囡。” 其实南方的女孩子,都叫阿囡或者囡囡,她们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两个。 囡囡睁着明亮大眼睛看着她,问:“那你现在叫什么?” “我现在啊,不叫阿囡了。”她望着粼粼照进船舱的波光,微微而笑,轻轻地说,“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他给了我一个名字,阿南。南方之南的南。” 神机营一番混乱,直折腾到中午,却终究一无所获。 士卒们陆续回营,唯一带回的消息是,犯人可能坠河了。 一个海外归来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游泳。朱聿恒写了张手书给工部,让将京郊大运河的各段主事都召集过来,有要事交代。 见皇太孙殿下劳累了一夜,还要去工部,诸葛嘉拖着伤体一再请罪,朱聿恒只能好生安抚他,说道:“无须担心,本王并无大碍,只是你们那困楼,可能还得多加改进。” 一说到改进,诸葛嘉当即道:“这机关研制之初,便说可大可小。大者,可用于行军打仗、两军对战,小者,可用于储藏机密文件,又可用以刑讯威慑。只是之前都是用牛马做实验,就算它们力大无穷,各个被困住后都是无从逃脱,不知此次……如此厚实的牢笼,怎么会让那犯人逃脱的……” 朱聿恒神情淡淡的,说道:“人与牲畜自然不同,何况天下有些人智计无穷,足以上天遁地,困不住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殿下所言甚是,困楼发动需要时间,里面的人确有机会动手脚逃脱。”诸葛嘉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恭谨道,“其实,微臣之前与刑部商议过,是否能用死刑犯来代替牲畜,用以试验机关。但圣上将奏折留中至今不发,不知圣意如何,殿下若有机会,是否可帮我营询问一二?” 侍立于旁的韦杭之听着,顿时眼皮都跳了跳,着意多看了诸葛嘉一眼。 但见诸葛嘉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一双凤眼,肌肤白皙面若桃花。之前听说他算顺天府第一狠人,未曾与他有过多接触的韦杭之还有些不信。但这一刻,听到诸葛嘉提议用活人来试验机关的这一刻,他信了。 朱聿恒不置可否,白皙如玉的五指持着白瓷压手杯,手指似比白瓷的质地还要莹润。他没有喝茶,只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水,低垂的睫毛压着幽深的双眸,沉静似水。 诸葛嘉尚不死心,又继续道:“殿下……” 朱聿恒终于开口,制止了他:“不必询问了,留中是本王的意思,这样的折子,下次别再呈上来。” 诸葛嘉应了声“是”,虽没再说什么,但朱聿恒一看就知道他不服,觉得要是圣上的话,或许不会反对。 “将活人投入这困楼,万一机关出了差错,一时控不住,怕是会将人活生生挤成肉饼吧?”那黑暗的困楼内,危机寸寸逼近的焦灼感还在身上,朱聿恒一时感觉不适,“诸葛提督若有自己的见解,不妨说说看。” “臣以为,就算会出差错,可死刑犯反正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一死。还不如拿来试机关、武器,替我朝做点微末贡献,何至于白白浪费了那一具身躯,苟活那些日子又顶什么用?”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 死。 这一个字,让朱聿恒的心头狠抽了一下,如同淋漓的伤口被人撕开,连耳朵都嗡地一声作响,瞬间失了世间所有声息。 他一言不发,慢慢将茶盏放回桌上,手指轻轻敲了桌面两下。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看着他阴沉的神情和锋利的眼神,诸葛嘉和神机营一众官兵立即跪倒在他面前,齐齐噤声。 朱聿恒强行抑制自己艰难的喘息,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都起来吧。” 卓晏正想起身,一眼瞥到诸葛嘉还跪在身旁一动不动,众将士更是个个低头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也低着头维持着一脸沉痛的模样。 停了片刻,朱聿恒才又开口道:“纵然是死刑犯,该怎么死,也有怎么死的规矩。人乃是世间至矜至贵之物,士大夫薨逝、百姓辞世、烈士死节、囚犯受戮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