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其实是个很体贴的孩子啊,正因为身世坎坷,每一分对人的真诚,都让人感到心疼。 南弦道好,跟随他往门上去,途中听他说起自己现在的忙处,说在度支署任度支尚书,监管国家财政事务,监督财政收支。 但凡和钱沾边的事,大多令人不安,连自己的家都不好当,何论当皇帝的家。 南弦斟酌了下,虽然道理很浅显,但就算自己多嘴吧,也要善意提醒一下,“小郎君职上多留心,遇事不能自己一个人拿主意。” 神域说好,踱着步子叹了口气,“度支署看似是个肥缺,实则凶险得很,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参一本。我原本不想领受,但圣上召见,又亲自委任,我不得已才接下的。” 南弦说:“既来之,则安之吧。圣上既然大费周章将你找回来,就算碍于宰执们的口眼,也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说着到了门上,惊奇地发现张妈妈与苏合竟在那里候着,她“咦”了声,“你们怎么追来了?” 张妈妈与苏合向小冯翊王行了礼,忙把南弦迎出来,张妈妈切切道:“娘子走得急,不曾带上近身伺候的人,大晚上一人在外不方便,恰好苏合认得来王府的路,婢子便与她一道来了。”说罢又问,“病患治好了吗?” 南弦道:“暂时没有大碍了。” 苏合接过边上婢女手里的药箱,挽了南弦的胳膊道:“那小娘子,咱们回家吧。” 神域看上去有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瞬,笑着说:“我原本要送阿姐回去的,既然贵府上有人来接,那就再派几个人跟着,护送阿姐平安到家吧。” 南弦说不必,“送来送去,天都亮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神域也不反驳,送南弦登上了马车,偏头向伧业使了个眼色。 伧业微微呵了呵腰,照例安排人左右护卫,神域站在阶前目送马车走远,方踅身返回门内。 径直去唐隋榻前侍奉汤药,唐隋说:“我大好了,你不必在我这里守着,快回去歇着吧。” 神域没有挪动,接过婢女手里的蒲扇慢慢替他扇风,一面道:“我不困,再陪阿翁一会儿。” 唐隋听后阻止,“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不让你叫我阿翁了,先冯翊王才是你阿翁。” 可神域却并不应承,垂眼道:“阿翁永远是我阿翁,您愿意我认祖归宗之后,反倒成了孤儿吗?” 唐隋顿时一怔,细想也无奈,也只好由他去了,不过再三告诫,千万不能在人前这样称呼。 他笑着应了,温存道:“阿翁快睡吧,回头我让人送一架躺椅进来,今晚我住这里。” 唐隋也困倦了,点了点头,便合上了眼。 第二日起身,天光已经大亮,神域去他病榻前观望,见他还睡着,便悄然退了出来。 磨磨蹭蹭,直等到辰末方入宫,今日有度支署的朝议,他作为度支尚书并未出席,这让圣上很是恼火,派人在宫门上盯着,一旦见到他,就勒令他即刻入式乾殿回话。 “是。”他应了声,整整冠服,跟随内侍入了云龙门。 一路顺着夹道往北,式乾殿在太极殿之后,是圣上日常起居之所。自从他入度支署任职之后,往这里跑的次数勤了好些,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逐渐变得从容起来。 当然,皇帝毕竟是皇帝,即便神域很记仇,即便他清楚知道他的父亲杀了自己的父亲,但在面见时候,心里的怨恨必须深藏起来,照例是一派恭顺面貌。 迈进门槛,他向殿内的人长揖下去,“陛下,臣因私事耽误了朝会,请陛下治罪。” 长案后的圣上抬起眼来,神家的人都有一双妙目,即便当今圣上已经年近不惑,那眼神依旧清冽透彻,微微一瞥,即能洞察人心。 神域向下又俯三分,殿上一片寂静,想必圣上是在按捺怒气吧,斟酌这刚寻回来的骨肉至亲擅离职守,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手段处理。 神域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圣上不发话,他不能直起身。 等了好半晌,才听圣上道了句“免礼”,那高坐龙椅的人从长案后走了出来,颀长的身量,尚算和蔼的面容,倒也没有疾言厉色,只是问:“今日有大朝会,你不知道吗?满朝文武皆在,只有度支尚书不在,到了言官的嘴里,你就是枉顾朕,枉顾朝纲……”说着顿了顿,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唏嘘着说罢了,“你刚回朝不久,想来还不能适应,等时间长了,一切便都好了。” 圣上不在朝堂时,并没有太大的皇帝架子,有时候让神域好奇,如果他的生父还活着,会不会与他有几分相似。 圣上名叫神极,是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当初皇婶魏王妃头胎得男,后来的十几年间,那些姬妾连着给魏王添了十来个女儿,直到元兴五年魏王妃病逝,续弦王妃才生下先冯翊王。因此先冯翊王与先帝是同父,但不同母,大概就是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