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一种蜉蝣人类,生于每一个周五的夜晚,然后在周日的二十三点五十九分死于对朝日到来的绝望。 他们的血管是一根根交错的光纤电缆,当夕阳拉启电闸,信号电子便如红细胞中的血红蛋白,定向流动着向机体器官输送氧气。大脑中响彻着电脑开机音乐,大同小异的硬件软装配置运行支撑起四肢和躯干的行动。他们的出生即高潮,即肉体与精神的电磁脉冲,使一切名为理智和道德的系统框架得以被堂皇入侵,名正言顺地溃败坍塌,沦为一片焦土废墟。 人们在废墟建立起的堡垒中热情呐喊,挥洒着来自身体每一处毛孔穴口溢出的毒药一样的体液,迷醉在令人神魂颠倒的诱惑中,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这一场周期性的轮回开幕表演。 这里是男人与女人的乐园。 这里是索多玛与伊甸。 这里是...... ***?*** 江万与迟来换班的同事做完交接,刚出门就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拦住去路。 “哥哥下班了?一起去玩喽。” “唱K开卡?”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吃吃笑,“开房也可以。” 他低头打量欺身靠近的陌生人。女生与他目光相接,不禁仰起小脸,抿着水涟涟的嘴唇,舌尖在上颚里轻巧一弹。 “去不去呀。” 他在她贴上来的瞬间冷不丁后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我看不清你的脸。” 女生神色一变,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妆容浓艳,正要反击几句搏回面子,可视线一黏上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吐出口的是一句娇嗔埋怨。 “那你和我来,我只让你看。” 她身后的朋友适时起哄,“我证明,超漂亮的!” 江万不置可否,熟练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盖了印的优惠券递到她面前,弯身与她四目相对。被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认真看着,女生心底残余的不快烟消云散。 “下次来店里,我请你们喝咖啡。” 说完摆摆手,大步跑向车站。 女生举着那张卡片,直到他的背影融进夜色,才回过头疑惑问道, “我这是......被拒绝了?” 有人一语道破真相,“恭喜你中了安慰奖,再来一杯!” 公交车上的冷气敌不过人口密度,等行程过半,江万才能喘口气,独自享受坐最后排空座的特权。 背上的汗被冷风吹干,终点站下车时,他甚至被车门外迎面而来的热流激起一身战栗,走了几步才让体表温度恢复到常态。 他看了看时间,拐去街口的大光明超市买了一包劣质烟,年轻老板挺着西瓜肚和他套话,找零的钱磨磨唧唧不松手。 “万哥今晚上场?赔率多少,给个信儿呗。” 江万面不改色,两指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用力,隔着厚实的脂肪层捏得胖老板鬼哭狼嚎。 “手、手......” 他抽走纸币,转身从冷柜里顺了一瓶水,也不大口喝,小口小口啜饮着润嗓。 老板在他身后委屈得直哼哼,“水涨价了!” 见他充耳不闻往外走,半个身子压在柜台上,拔高声门喊,“贵了五毛,不够周西的牛奶钱!” 他倒不是真计较仨瓜俩枣,江万掐了自己一把,还手不敢,嘴上便宜能占就占。 结果屁股还没坐稳,脑袋顶上就挨了个崩儿。 他正要破口大骂,那轻飘飘的声线去而复返,带回一身高挑侧影,五指山似的兜头压了下来。 “上。第三场。二点六。欠着。” 他靠在玻璃柜上,垂着眼睛拨弄打火机,烟头滤嘴要掉不掉地含在齿缝间,火星点子四处迸溅,就是不挨边儿。老板连忙腆着脸化身点烟小弟,蓝幽幽的火苗绕到他眼皮底下点头哈腰。 “操,万哥主场,谁敢开平手盘?” 烟点着了,他又不抽,夹在指间干烧。 “一个波尔莫白鬼,在境外打过几年黑拳......” 老板细察他语气平淡神态如常,便以为今晚也是十拿九稳,跟着嗤之以鼻道,“西人鬼子,一身毛都没进化好,不如看猩猩打架......” 谁知江万轻描淡写吐露下文,“......听说打死了人,被金主卖来还债。” 老板瞠目结舌,“还......还债?” “嗯。” “你还‘嗯’?”老板两只眼珠瞪溜圆,恨不得上手摇醒他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