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去最喜欢的黄莹姐姐家里玩,再分别时,黄莹也没有这样黏人过。 胜玉心里敲起了莫名其妙上蹿下跳的鼓点,一路回去也有些心不在焉。 经过河谷时,竹屋木门开着。 胜玉不由得停了停,朝里面张望。 过了不多时,陈颖儿恰巧从屋中走出来,一头长发依旧是披散着,似是被暮霭牢牢覆住的双眸盯着胜玉。 胜玉迟疑了一下,喊道:“颖儿姐。” 陈颖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往旁边让了让。 这是,叫她进去的意思? 胜玉眨眨眼,她已经许久没有进过陈颖儿的门,陈颖儿一直拿陌生人姿态对她,今日难得叫她进门,已经算是热情。 胜玉当然没犹豫地立刻走进去,进门后,陈颖儿就“砰”的一声,把木门拍上。 胜玉回头,就见陈颖儿在她背后,长发遮着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另外半张。 “你昨夜彻夜未归。” 胜玉呆了呆。 这话的意思,是陈颖儿知道她昨晚不在家里。 难不成,陈颖儿还去小破屋看过她? 不不,不太现实,陈颖儿不爱出门,更何况是深更半夜,怎可能无缘无故跑去。 更可能的应该是……陈颖儿看见了她昨夜搀着李樯下山。 作者有话说: (1)引用:“晴川落日初低,惆怅孤舟解携。鸟向平芜远近,人随流水东西。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独恨长沙谪去,江潭春草萋萋。”《谪仙怨》刘长卿。 第15章 ◎他倒是个心肠良善的好人了◎ 陈颖儿见她夜里下山,却不见她上山回来,恐怕觉得很奇怪吧。 胜玉想要解释,但又犹豫。 这一解释,就牵扯到她与李樯是旧识的关系,也就不得不牵扯到她的身世。 胜玉原先想将一切过往都埋藏,因此对陈颖儿从未提起过半分,现在再坦白,显然不合适,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隐形埋名,本就是为了减少麻烦。 便只扯唇笑道:“颖儿姐,那么晚了你不用记挂我,我会仔细的。” 陈颖儿也扯了扯唇,只不过是凉薄的,嘲讽的。 “我不会记挂你。” 她说完,就往里走去,不再同胜玉言语。 自顾自地唱起曲,声调婉转,声线却薄得像枯叶,凄厉欲凋:“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1)” 胜玉听在耳中,脸色微白。 曲江临池柳,是用来喻青楼女子,所谓文人书生多把妓子比作岸边柳枝,指其千人攀折,仿佛生来便是任人玩弄遗弃的,写的词多了,久而久之青楼中女子也以此自贬自嘲,叱骂自己任人玩侮。 她被陈颖儿看到彻夜不归,陈颖儿又在她面前唱这首曲,难道真是没有其它用意,只是巧合吗? 无须多言,胜玉已经明白,陈颖儿是误会了什么。 李樯通身显贵,任谁也能看出他并非寻常男子。 而她地位低微,和李樯站在一处,也难怪陈颖儿会有此联想。 细细想来,这恐怕还不是陈颖儿第一回 误会。 之前那个雨日,陈颖儿伫立雨中看见她与李樯同行,恐怕就已有此猜测。 难怪后来再见她,那般冷漠,还跟她说了句,“真是个好价钱”。 胜玉浑身发凉,手掌有些微颤。 她之前心软让李樯进门,昨日又听闻李樯在她院中待了一整天,那时便已明白,自己的名声绝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她只是已经不在乎这些,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扔去脑后不管。 但是她不在乎旁人的言论,却不能不在乎友人的误解。 陈颖儿的丈夫前后嘴脸变换,就是从狎妓赌博开始的,陈颖儿如今孤身独处,明明有余力收拾外貌好好过日子,却宁愿把自己搞得一身邋遢,使众人见之厌之,也存了与以皮肉媚人的妓子割席之意。 陈颖儿厌恨青楼,更极厌恨剥光家产去玩弄妓子的男子,绝不会饶恕,陈颖儿这一首唱妓子自悲自贬的曲子,无异于扇在胜玉脸上的一巴掌。 胜玉追上前,解释道:“颖儿姐,你见到的那位是——” 话声一顿,稍落下来:“是金吾郡新来的郡守。我前些日子被他救下所以熟识,仅此而已,有些麻烦,我没同你说过,是他替我料理的。” 最终还是没说实话。 好不容易陈颖儿停下步子,胜玉殷殷看着她。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