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下,他语气自然道:“没什么想法,严家正忙着严狄的葬礼,等他们忙完了再说……” 施绵听出他的不诚,眉心紧皱着打断他,“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也与明珠打听了些旧事,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我不喜欢被瞒着,你究竟是何打算,今日就与我说清楚。” 寝屋里燃了蜡烛,熏黄的烛光被外面淅沥的雨声震动了一般,微微抖动,连带落在严梦舟面庞上的光影忽明忽暗,让人看不出他眼中情绪。 严梦舟久久不语。 “他们说你幼时流落贼寇之中,是被一个道士养大的。现在那个道士变换了装束出现在二皇子锦川王身边,是不是你安排的?他要做什么?” “严狄死了,□□余几人你要如何对付?皇后娘娘得知是你动的手,她能答应吗?这事你又要如何解决?” “还有前几日遇刺的事情……”施绵扶上他的手臂,抚摸着他衣裳下绑着的纱布,声音轻得几乎被敲击在屋顶的雨点声压下去,“你、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杀了太子……” 烛芯跳动了下,严梦舟抓下她的手,平淡道:“我不想说。” “可是我想知道。”这次施绵不像从前那样妥协,她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想知道你心中所想的一切,我们是夫妻,我应该知晓。” 严梦舟不愿意说,不论是幼时被抛弃,流落贼寇中受过的折磨,与疯道士在外游走的那七年,抑或是被找回后的种种,每一件他都不想施绵知晓。 施绵只需要知道事情的结果,与他在她面前展现出的那些,就足够了。 得不到回答,施绵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缓声问:“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用师父给的迷药把你迷晕了?” 严梦舟不做声,他坐在床榻边,侧后方是烛台,稍一偏脸,就能将自己隐藏起来。 “你晕了两日,我害怕你出事,就让师父给你把了脉。师父说……”施绵从榻上跪坐起来,手指沿着他臂上的伤口往下滑,捏了捏他的腕骨,再移落到他手背上,指腹摩挲着他突起的指节,轻喃道,“……说你四肢关节全部被暴力打碎过……” 严梦舟陡然抬头,仍是背着光,施绵却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眸光,宛若冬日檐下刺骨的冰锥,要将她射穿。 下一瞬,严梦舟站了起来,手粗鲁地从施绵手中挣开,身躯如陡峭的崖壁,伫立在床榻前,黑压压的影子与威逼的气息向着施绵直扑而来。 外面的寒意恍惚袭入了屋中,冷意蔓延。 “你想说什么?你早就知晓我被父母抛弃、筋骨尽断、被关在笼中割腕取血做酒水的过往?还是要劝我豁达些,与你一样既往不咎?” 严梦舟声音带着刺骨的阴冷,仿佛变成个陌生人,含恨质问着施绵。 施绵坐起来去牵他,牵了个空。 “你问我是否想过杀了太子,我坦白告诉你,早在十四岁被接回宫中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想亲手杀了他。我想当着父母的面斩断他的四肢,割破他的手腕,将他的血水灌进那个女人口中。我想看着她发疯,看着她痛不欲生地死去!” “我不仅这样想,也的确这样做了。从严家抢夺雪莲之前,我就已经与亲舅舅结了怨,两个表哥都是被我弄残废的。生父接我回京只是为了他的脸面,生母则恨不得我死。我心思阴暗,不仅想弑父……” “弑父杀母屠兄,我知道,你很早以前就说过。”施绵截住了他的话。 这些日子,她回忆了许多往事,记起刚认识严梦舟时与他玩闹的事情,那时他就说过:“我其实是个谋划着弑父杀母屠兄的坏种。” 听者无心,过了这么多年猝然记起,才惊觉那不是在说笑。 原来很多年前初见时,严梦舟就抱有这样的想法。 这些事情埋在严梦舟心底多年,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此时心绪浮动,奔腾的恨意再也压抑不住。 少时他曾途径一座道观,听老道人说人有千面,喜怒忧惧、爱妒贪欲,或者贪嗔痴恨,最丑陋的一是恨,二是妒。 他嫉妒太子,憎恨生父生母。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