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朝朝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笑起来。 她慢慢抱起膝盖,靠着棺椁,脸颊贴在冰凉的棺侧,轻轻地哼唱,小时候爹爹哄她睡觉的曲调 “小燕儿,小燕儿, 啄新泥,叽叽叫喳喳, 巢暖旧屋炊,春风吹,急催燕儿归。” 大火烧起来。 她靠着棺椁,闭上眼,眼泪忽而流下来。 “爹爹,爹爹。”她终于忍不住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做皇后了,我不做皇后了。”她大哭:“我不要害死您,我不要害死您!您回来,您不要死,别不要女儿,别不要朝朝…” “…呜呜” 大颗眼泪滚落,她在承受不住般地伏下来哭:“都是我的错——” “…是我,是我的错……” “我不嫁给他了。”烈火烧起她的衣角,她蜷缩起来,泣不成声,嘶哑地呜咽:“朝朝再也不要、不要嫁给他了。” —— 铁骑猎猎踏过朱雀长街。 想起刚才相府发生的种种,吕总管骑在马上,腿还忍不住哆嗦。 一个亲王,大几位宗亲朝中大员,说杀就杀。 甚至如果没有新后叫停,吕总管毫不怀疑,陛下真的会把那些宗亲大臣的九族全拉来,杀得血尸满地。 陛下有雄韬伟略,有卓识与胸怀,有任何明君该有的品质与德行,甚至他脾气绝不算暴虐,大多时候淡漠得平和从容,但吕总管从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陛下身上流着那位“疯帝”的血,仙神可以做神,也可以变成比恶鬼更疯魔的怪物。 吕总管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猝然激烈的轰喊声。 “大火!” “哪起的火?!” “大火——”谁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相府大火了!” 吕总管脑子“轰”地一声。 他眼看着浩大的队伍停下来。 他看着最前面的年轻的帝王倏然勒住马,他猛地转过身,望着那天边烈火烧起的方向。 他久久地望着,仿佛化作一块人形的石像。 吕总管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但他又恍惚仿佛见过这样的神情。 吕总管突然想起,那是他还十来岁年纪,入侍宫中,做监礼司无名无姓的小监童子,曾见过太先帝夜宴,那位俊美狂肆的君王披头散发、袒胸露怀,拿着酒杯高唱天命歌,歌起兴至,推倒旁边流彩的大盏华灯,任火势蔓延,然后大笑着拔剑杀人。 太先帝是个疯子。 那个疯子,最后死了,几乎让整座王朝为他陪葬。 尖锐的嘶鸣声响起。 新帝忽而骑着马冲了出去,他的金红大衮在风中飘扬,那身影像一支有去无回的利矢,一头魇魔的怪物,冲向火海。 吕总管说不清自己为何生出如此胆寒的恐惧,仿佛刹那间,天都要坍塌。 “救火!”吕总管听见自己尖锐到撕耳的声音:“快救娘娘!快拦住陛下!” “陛下——” 身后有无数声音。 褚无咎像听不见一样,纵马向前。 熊熊的烈火,把屋院烧成一片火海,无数人慌乱交错着泼水灭火。 褚无咎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火焰吞噬的院落。 他说了从此什么都听她的,愿意等她,等多久都没关系。 她叫他别发疯了,他答应了。 她叫他回宫去,他也愿意走了。 他说会为衡玄衍手写祭文、尊为岳丈、大肆补偿一切哀荣,他说明日再来,她说嗯。 他以为,这就是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以为和她真的还能有明日。 火光倒映在他瞳孔中,倏然将他眼瞳烧成同样骇红恐怖的颜色。 清微满脸泪水,悚然扭头,惊啸:“新帝——” 年轻的帝王纵马而入,马蹄跨过众人头顶。 她骗了他 她骗了他。 如果有来世,他再不会向她低头,再不会退让给她留半分余地 如果有来世,他再不会相信她! “——衡明朝” 烈火焚爆起的那一刻,凄厉的声音从他喉咙滚着血撕裂出:“衡明朝!!”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