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新人应该入洞房。 陆行渊听见了,他想回答,可是酒意让他无法出声。谢陵搀扶着他退下,一步步走向他们的新房。 黑夜里,群星闪烁,如水的月光和喜气洋洋的烛光交织在一起,聚光如昼。而在魔族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流淌着,不知前路。 陆行渊醉的太深,谢陵扶他上床,替他端来醒酒的东西。陆行渊喝了一口,意识始终提不起来。他想抓住谢陵,明明人就在眼前,他却扑空了。 谢陵的身影渐远,灯光暧昧不明,陆行渊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梦里潮湿的空气让人止不住地发冷,陆行渊坐起身,发现自己正飞在天上,身下是一头有些眼熟的鸟。有人手持巨鼎坐在他面前,鼎里燃着火,似乎正在炼制什么。 那人看见陆行渊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行渊茫然地看着对方,他和这人第一次见面,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梦里真的有那么好吗?能让你宁愿沉沦也不愿苏醒?”那人照看着自己的器鼎,施舍了一个眼神个陆行渊,眼底却带了两分嫌弃。 “你在说什么?”陆行渊的思绪还没有跟上,反应慢了许多。 那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似乎还想在骂两句,动了动唇,沉默片刻,还是压下去了。 陆行渊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不在洞房之中,四周一片虚无,天地都是纯粹的黑,可他居然能看清眼前人。 陆行渊想问自己在什么地方,开口却是另一句话:“你是谁?” 那人扫了他一眼,道:“吾名天炽。” 陆行渊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不管他如何深想,他都想不起来。 天炽见状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尚在梦中,梦不允许你打破限制。” “梦?”陆行渊的眼底又是一片茫然,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被抹去。 天炽不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从鸟背上站起身,道:“你既然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就跟我去看点东西。” 陆行渊顺从地站起身,只见天炽抬手掐诀,一声龙吟从器鼎中爆发出来,声波激荡,陆行渊此刻毫无灵力,只觉得魔音灌耳,两只耳朵不知不觉地留下血来。 器鼎里的火焰熊熊燃烧,一条龙影被火焰送出来,龙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血肉,而是一具莹白如玉的骨架。 那龙骨刚触碰到虚空里的黑雾,身影刹那暴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着黑暗中蔓延。从火里出来时只有拳头大小的龙头涨得像座小山,龙身是绵延不绝的山峦,龙骨是耸立的高峰。 陆行渊看的心神巨震,心脏砰砰直跳,以他的目光已经看不清暴涨后的龙骨全貌,只觉得这浓稠的黑雾猛然溢起来,一点点地朝着更深更远的地方蔓延。 “虽然它已经死了,但这里永远属于它,虚无又如何?只要它愿意,它依旧可以翱翔。” 天炽的声音落在陆行渊的耳边,他凝视着眼前的黑雾,神情桀骜,眼底却是浓郁化不开的悲戚。 这样的眼神陆行渊太熟悉了,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上一次做了个同样的梦,梦里有一只鸟从湖里抓出来一条龙。而他就在一旁看着,看到龙死时,他的心里就是绝望和悲伤。 陆行渊不理解那样的情感,可是刚刚他猛然惊觉,他上一次入梦多半是附身在天炽的视角上,他感受到的是天炽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陆行渊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额角抽痛,记忆混乱,脑海里闪过许多许多不曾见过的回忆。 天炽回头看着他,那张年轻的面孔逐渐成熟,黑色深邃的眼睛慢慢蜕变成了血红色,黑发间一对漂亮的魔角肆意地生长。他看着陆行渊,不怒而威,身形一寸寸拔高,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陆行渊愣了愣,这道身影很熟悉,他一定不止一次地见过。 “你该醒了,不然会什么也护不住!” 天炽的声音震耳发聩,而他的身影逐渐远去,连同他脚下的鸟也逐渐消失。 没有了依托,陆行渊朝着无尽的黑暗坠去,在不断下落的视线中,他看见那条巨龙匍匐在虚空中。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