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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看,你看,这老生唱的多好啊,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呐。”

    今儿王家老太太过寿,戏棚子搭了唱七天,家里还摆着七天的流水席,戏从下午到夜里十二点,水饭从初一夜里到初七夜里足供。

    这位王家二爷,不仅爱武,也爱文,因为他爱听戏,心里总觉得有几句热乎话儿,觉得好男儿立世,总要做点儿什么,至于是什么,他还没想明白,大概也不是天天敲锣打鼓听戏,虽然他一个月总要请一回戏班子,也不应该是赌场是大杀四方赚个瓢满钵满,家里四百亩地,也够吃用的。

    王家人口简单,说是子孙凋零也成,总共一个老太太两个儿子——乃昌乃宁,大儿子王乃昌常年病着,这样热闹的场面也没见人出来,家族兴旺的希望破灭,到了老二王乃宁这里,愿望很切实际地改成了世代安宁,可是也稍微有点不尽如人意。

    桑姐儿眼梢扫视一圈儿,趁着二叔不留神,到底把脚底下那两三个铜板儿捡起来装荷包里,家财不外散。

    老太太眯着眼一直看她往院儿里去,小孩儿身子骨强壮,肩背跟练武的男孩子一样挺拔,摸着老猫背上的毛儿走神,子一辈儿父一辈儿,一辈子手紧一辈子手松,三岁看老这话没错,这孩子跟她爸爸不一样,跟她毛手毛脚的叔叔也不一样,她务实。

    院里成片成片的阴影,鲜花规矩地摆在廊下,她扶着门槛儿迈脚儿,太阳底下晒出来的毛绒汗,进了荫凉地儿全散了,明间东厢房的窗户紧闭着,外面的锣鼓喧天,她路过东南角儿的杏花树,能听见风曳着杏花卷地。

    “桑姐儿,你怎么不看戏?”窗户咯吱一声推开,浅淡的烟气儿从缝隙里出来,露出一张焦黄无须略微浮肿的脸,直到窗户全开了,大爷王乃昌还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也不喊她近前来。

    她穿一身粉,像是杏花烟雨江南里面的一柱暖光,在这寂静的院子里,花树草木都趁着她眉宇间盎然的生气,眼梢微微上扬,那点英气跟粉色的春光揉成一团,看的人神色清平。

    桑姐儿笑嘻嘻的先纠正,“爸爸,不要喊我桑姐儿,老师喊名儿,从来都是喊我大名儿。”

    私塾没得上,她小时候跟着王乃昌识过几个字儿,念过几篇书,再后来,跟着叔叔王乃宁走马观花,十里八乡见识了不少章台柳色,因此很懂得顶嘴。

    现如今去了新学堂没两天,要别人尊重地称呼她的大名儿,从鼻子里面淘气地哼笑了一下,桑姐儿桑姐儿,课堂上可不能喊桑姐儿,谁知道桑姐儿是哪个。

    又一只手掐着腰,指着外面的院墙,“叔叔爱拉戏班子,老太太也爱听戏,听着听着就要哭,我不爱看别人哭。”

    回回都有唱这一出《春闺怨》,总归是要哭成一片的,从现在开始哭到晚上吃柳叶儿面,才算是心满意足,才算唱出来每个人心里的那点子怨。

    王乃昌对这个女儿总是有耐心很多,他的心神这会儿有一半在她的身上,一个劲的夸赞她,“好孩子,你说的对,你来我给你扎蝴蝶看。”

    春天他会扎风筝,细篾子冲开当骨架,他会画一点儿画,杏花春雨江南,可惜一辈子没去过江南,他少年的时候读书太苦,肚子里落病,只好在家里养。这会儿他扎的是百蝶迎春,枯树枝干上一截儿,粘上大大小小的花蝴蝶,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他爱这个孩子,小孩儿玩意儿他都会,拿着染料给桑姐儿指挥着上色,她觉得春天的蝴蝶,每个翅膀上都带黑点儿才好看,“不要那么黑,黑里带红儿才像。”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炕桌,她从不近炕桌儿,屋子里的味道已经散去,大把明媚的春光从窗户撒进来,明晃晃的把黑的东西照的更清晰,她害怕也厌恶黑色,像是老太太的那只黑猫一样的亮。

    “好了,你拿着玩去吧,风大,别皴了脸,在屋子里面看。”大爷举着递到她手上,看她拿稳了才松开,蝶儿热风浮动垂尾如游鱼x?,如同百花盛开一样熙攘热闹。

    桑姐儿一手握着百蝶迎春,一手摩挲着大爷手腕儿用虎口圈M.nAnchang79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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