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时间不早,很高兴今日相识,约定改日再次详谈。话毕便礼貌退场,侧身走过长廊,消失在冬青树后面。 乌鸦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离开,上前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顺势牵她的手,“刚你在同边个讲嘢?” 黎式微微一愣,只是没想到他会来接,照实说,“一个电影经纪人。” 他排斥所有靠近她的人,不管男女,“什么经纪人。你要拍电影,搵我唔就得了?” 又来了这人。 她没理他,直接拉人上车,“仲唔走?我好累了,心急返去休息。” 乌鸦随她牵着走,看了一眼无名人士消失的方向,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1993年12月10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黎式正式毕业了。 在今日,她会走上荣誉台,带上学士帽,被授予来之不易的学士学位。 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黎式看了一眼对着浴室镜子刮胡子的男人,问过一句,“你要去吗?” 他答,“不去。毕业就毕业,难道仲要我去给你放礼炮送花牌?要不要再给你宰头猪?” 不去就不去。多稀罕? 黎式莫名有些生气,扭头就走,甩上门就揸车上路。 当然,她没什么时间去跟那男人去生闲气。到来学校,看见一路特地布置好的锦簇花团,心情自然而然明媚起来。 其实,她从前还在伦敦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毕业时候是什么场景。或许是,亚公外婆都会来现场,还有阿仰,同坐在一排,为黎家第一个顺利完成学业即将步入社会的女儿鼓掌。 如果爸妈和阿弟还在世的话,应该也会坐在一起,一大家子看黎家有女初长成,带着喜悦的泪水,露出欣慰的笑。 而她本人,会带着这份学业已成的荣誉,转换成责任步入社会,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过上她梦寐以求的,家人在身边的安和日子。 可现实总是和理想截然相反的。 她一心一意想要亲人相聚,但如今各居大洋两端,离隔千万里。她心向往之过普通平静的生活,如今却生活在一个涉黑的人身边。 是她自己一再努力,甚至不惧用命相搏,才换来可以重新读书的机会,换来可以顺利毕业的今天。 黎式站在荣誉台上,举过这份对她来说无比沉重的毕业证书,抹掉眼泪,看着台下人头攒动却无人相识的观众席,说出她最想对“他们”说的那句话。 “我一直会很漂亮地活下去。” 她知道,他们听得到——爸爸妈妈,亚公外婆,我知,你们都听得到。 授完证书后,是大家的留影时间。黎式的朋友不多,但因为人缘不错,也进入了很多人的合影里。 而她的导师关玉荷,是黎式最要感谢的人。在逆境中重获力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Dr.关从她到港大的第一天起,便给了太多的关照,即使从不知晓那些她闭口不谈的事情。 黎式拜托校方的摄影为自己和Dr.关合了一张相,来日方长,不忘恩师。 “我听说了你最近拍摄的那部电影,仲未出道便小有成绩,I?am?very?proud?of?you。” 黎式不知道该解释这部电影背后的那些弯弯绕绕,只能笑笑说,“我唯有将它当成一个不错的起点,激励以后更加努力。” “疾风知劲草,我最看好你的就是这一股力气。”关玉荷赞许道,“怎么样,毕业后方向有了吗?” 黎式点点头,“我会去我之前实习的公司挂职,基本上已经谈妥了。” “你之前实习过的?新北方?” “系啊。” “新北方是大公司,我听说这次买下你电影版权的也正是新北方。”关玉荷道,“看来,那边很看重你。虽然你是快大三了才转过来的学生,但我一直很中意你。睇到今后你有好的发展,我都为你高兴。” 听着这话的黎式,突然想起她刚刚入学港大的时候。 那会儿她被绑来香港不久,每天就想着如何逃出这个弹丸之地。从没想过会在这里发展,但世事无常,经历过那么多,她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一想到自己或许真的会被同化,继而成为本港人,便开始不自觉的难过。 惊觉自己失了态时,已经来不及把眼泪收回去,倒把关玉荷吓了一跳。 “你这突然间系点呀?” 黎式有些许尴尬,胡乱抹掉了眼泪,摇了摇头,忙说无碍。她本不是什么爱哭的人,或许是今天氛围使然,让她想起了亲人,便格外感性。 她补充说,“要毕业了,舍不得您。” 关玉荷微笑着替她理了理帽穗,握住她双手,“傻女来的。这里是你的母校,我同学校,都敞开怀抱,随时欢迎你返来。” 她的母校从伦大变换到了港大。 或许,她注定要在这片海地上,落地生根。 我家姑娘终于毕业啦(礼花)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