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一点物欲都没有吗?我读初中的时候喜欢买球鞋,现在喜欢买各式各样的马克杯,一点小东西都不买真的太难了。” 就在庄纬以为他不会回复之时,隋恕用冰冷而略显僵硬的声线道:“因为最终都会丢掉。” 庄纬的瞳孔一点点睁大,忍不住在心里想,一切都会变成尘与土的啊,连人都会化为灰烬。有花堪折直须折,东西即便不购买也不会因此永生啊…… 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一种心理回避。 隋恕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亲手挑选的东西在不可抗力中变成垃圾与灰烬。就像他虽然总是以漠然的口吻讨论隋平怀和魏建锡的死,而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实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庄纬做实习心理医生时接待过许多因为频繁搬家而患上心理疾病的青年,他联想到隋恕的童年时常往返在国家与国家之间,三搬如一烧,不难想象每一次他的私人日常物品都是怎样被处理。 “可是你一直记得它们,记得每一个,你身边的东西。你会一直把它们放在身边,你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能用三年、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会陪伴你更久、更久……”庄纬喃喃地说。 他盯着隋恕,重新问:“如果我现在再问一次,你喜欢你的朗格表么?” 安静的时间里,只有庄纬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桌面上。 “你喜欢你的茶杯么?” 他的声音朝着隋恕的咽喉迫近着。 “你喜欢什么呢?”他的话一点点割破喉管,割出刺红的脉络,像被明信片划破指腹的那一刻。 庄纬说:“你什么都不喜欢,你只是习惯了。或者说,你习惯的早已变成了你喜欢的,只不过你连自己都不喜欢,连自己都虐待……” 隋恕冰层一般的脸色终于露出了裂缝。极为古怪的神情从裂隙中一点点渗出来,像冰面上淤紫的血瘢。 “你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喜欢,就像你没有办法接受一切的失去。” 夕阳褪去最后一点血色之际,庄纬终于落下了他残忍的话音。 天际暗淡,飘尘隐没,夜晚到来了。 ﹉ 隋恕本想留在办公室工作,不过一个电话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来电人居然是吴娉。 他之前和吴娉打过照面,多是邵文津在场时。吴娉躲在邵文津的身后,偶尔好奇地扫他一眼。 吴娉笑嘻嘻地在电话里问过好,礼貌地请他允许她去马南里一趟,替简韶取放在他家里的东西。 “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什么时候过去。您能否给我预留半小时的时间?我帮她打包好,暂时寄存在我租的公寓里。” 隋恕沉默了一会儿,道:“她和你联系过了?” 吴娉是人精,立马猜到他想问什么:“隋先生,您可别怀疑我,我只是收到了一张明信片让我帮忙。我绝没有包庇姐姐,也没有她的号码。” “半个小时,可能不够。”隋恕简单预估了一下她的东西,道。 “够的够的,”吴娉说,“姐姐叮嘱过那些衣服之类的不是她自己买的所以不用收拾,只有梳妆台上的东西和衣柜里的贴身衣物是她的,其他的都在行李箱里没有取出来,直接拉走行李箱就可以……” 吴娉还在说着,不过隋恕已经不愿再听了。 她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走的时候自然不会带走东西。 “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过去。”隋恕直接说。 吴娉微讶,忙不迭地答应。她租的旧小区没有配备电梯,寄大件快递的话可以直接送上楼。 电话挂断。 隋恕改道回家。 雪后的夜路并不容易走,车流在晚高峰停滞在红绿灯的路口。静默的街灯寂寂地照着,半明半昏,将沾满湿黑泥水的石沿晃得如同一只死掉的麻雀。 红灯的电子光闪烁,熄灭,转而亮起刺眼的黄光。喇叭声尖锐地划过流动的车龙,隋恕的轿车跟随车流启动,像泥泞中匍匐前行的一条蛇。 夜间的雪和泥水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更冰寒、更坚硬的野山。白天出了短暂的太阳,街边的雪块变的更矮小顽固。化雪时的温度总是低一些,朔风喑哑地刮着,街边鲜少有行人。 他很久没有回家了,简韶来之前,他也不常回来。马南里还是旧模样,一百多年间改变都不大。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