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要她一合眼,眼前就是曹小军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如此惊醒几次,她彻底不敢睡了,瞪着天花板发愣,任凭太阳穴的肌肉拧着弯的疼。 脚底的暖水袋早就冷了,棉被铁板似的压得胸口发闷。 吴细妹翻了个身,床板咯吱作响,她瞬间停下动作,支棱起耳朵细听。 帘子另一侧传来儿子的呼吸声,略带鼻音,沉重迟缓,她这才缓慢僵硬地重新躺下。 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走着,四点零二分,怕是还得生挨几个小时才能等到天亮。 她右手枕在耳下侧身躺着,看橙色街灯映在窗帘上,形成一束束光晕。 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吃没吃上一碗热饭,天下雪了,不知衣服够不够保暖。 忽然间,她无声且迅速地半撑起身体,瞪大眼睛,目光锁住走廊的方向。 咔嚓。 细微的声响即便在深夜也微不可闻。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有人在拨弄门锁。 备用钥匙就压在地垫下面,小军出事以后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想到这里,吴细妹不顾自己只穿着内衣,两三步就奔下了床,冲过去反锁屋门,瘦削的肩膀抵住门板。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牙齿打颤,膝盖哆嗦个不停。 咔嚓咔嚓,扭钥匙的声响还在继续。 几下试探之后,门外终于陷入静寂。 声控灯没有亮,从猫眼望去,逼仄的走廊一片漆黑。 几秒钟后,黑暗中响起了敲门声。 “谁?” “开门,我。” 是那个令她牵肠挂肚的声音。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锁,将男人一把拽进屋里。两条细胳膊四处摸索,确认眼前人平安无事后才紧紧箍住,在黑暗中啜泣起来。 男人弓着瘦削的脊背,轻轻拂着她睡得有些毛糙的额发。 两人的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这个熟悉的男人如今沾染了陌生气息,那是血液,泥土和松枝的味道。他身上裹挟的冰冷空气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将他拉进厕所隔间,擦洗起他脸上沾染的血迹。 “不要命了,现在警察到处找你,怎么还敢来?” “出了点意外,”毛巾扯痛了男人左脸的伤口,“别担心,我能应付过去,就是最近没法见面了。” “衣服脱了,”吴细妹熟练地扒下男人身上的脏衣服,“这几天变天了,你穿厚点,这不比家乡,冬天冷得很呢。” 男人点点头,点上烟深吸一口,半晌才讷讷开口。 “没多说吧?” “没,都是按你嘱咐我的。” “警察信了?” 吴细妹搓毛巾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看他们。” 狭小的卫生间陷入死寂,热气蒙住镜子。 吴细妹抬起头,却发现再也看不清男人的脸,她重新低下头去,看水龙头上的锈,看手里渐渐消失的肥皂沫,看水珠一滴一滴地缓慢下坠,最终碎在红色塑料盆里。 “警察太快了,比我预料得要快,”他在洗手盆上摁熄烟头,将烟蒂小心装进口袋,“我今晚差一点就跑不脱了。” “因为楼下的水管子堵了,我怕瞒不过去,也就顺势提前说了。” 又是沉默。 吴细妹突然低声哭起来,“我很害怕,警察那么聪明,咱的计划不一定能行——” “嘘,别吵醒天保。” “非得这样么?”她挣开他的手,“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咱可以去其他地方堂堂正正地活。” “非这样不可,你知道的,我们逃不掉的,不是他,就是你我,事到如今,必须得死一个。” “我一直做噩梦,怕警察抓你,怕他们看透我撒谎,我还经常梦见他又回来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亲手了结的他,我保证,他不会回来的,就是索命,也是来找我。” 他把她拥在怀里,摩挲她的背,直到抽噎一点点停止。 “还记得咱俩是怎么一步步过来的么?那么难咱都撑过来了,会好的,我保证都会好的。等这案子风头过了,咱就离开这,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堂堂正正地活。”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