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好有一队商旅来到马家庄雇渡船过襄江,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歇脚,看着庄子里民壮操练,有一名青年忍不住好奇朝草鞋老汉揖礼打听招讨司行文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鞋老汉看那青年约三十岁左右,脸皮白净,唇留短髭,看上去气宇不凡,连忙站起来还礼回道: “南蔡招讨司设于章山的巡司,从各村寨招募民壮操练备防湖匪——成功应募的,除了发给兵刃、服帽以及钱饷外,还勒令各村寨宗绅,但凡租贷田地及钱粮给民壮家小的,佃租一律不得超过三成,钱粮利息按年不得超过两成,还要从应募之日往前追溯两年予以偿退,以此奖赏民壮出力保护乡野之功。马老太爷是咱家庄子最大的地主,全庄子四五千亩地,他家就占了六成。现在咱庄子有四十多佃户后生应募上巡司的民壮,马老太爷从此之后,不仅不能再从这些家佃户收取高租高息,一下子还要倒退出一两千石钱粮。这不,马老太爷气得快上西天,他儿子马大官人也急吼吼的跑去江夏告状了,听说还纠集好一伙人,准备去建邺告御状呢!” “这不是乱搞吗?招讨司私设巡所,就已经逾矩了,什么时候竟然有权插手民间钱粮之事?都这么乱搞,还要州县衙门做甚?”一名同行的中年人听草鞋老汉讲述减租减贷之事,在青年身边低声嘀咕道,“他真当自己是荆襄王了?” “……”青年看了中年人一眼,使眼色着他莫不要多嘴,朝草鞋老汉拱手道,“这里乃是荆门县境内,除了各家往江夏找制置司告状,就没有别的动作?县里也没有丁点反应?” 草鞋老汉也非全无见识,警惕的打量了眼前一行人几眼,嘿默笑道:“有,怎么没有?城里城外的老爷们这些年收着租子,穿锦穿绸,将咱们这些穷老汉一个个都逼得没有活路,到处都是拉旗造反的,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草鞋老汉讥讽几句,就往晒谷场那边走去。 马老太爷也看不懂青年一行人是什么来头,担心是招讨司派下来的探子,不敢再胡乱抱怨,也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杖走开。 “楚山于荆北广设巡司,勒令诸县出钱粮给巡司招募民壮操练,转头又给民壮撑腰压低佃贷,真是好算计啊。仲家兄弟,你想想看,这些破落户除开往后能享受低租低息,每家每户眼下就能一下子索得十几二十石甚至更多的钱粮,心里还不乐开花?一个庄子清偿旧佃至少都要挖出一两千石粮食,荆北四县上千座庄子,不得挤出一两百万石粮食出来。佃户手里粮食多了,市面上就不缺了,楚山正好低价揽购,全收入囊中,真真是好算计啊!除了一下子招募六七千没脑子跟着瞎起哄的破落户,收买了这些贱民的人心,又能借机收刮大笔的钱粮,天下人还真没有几个如此精明呢,偏偏这些破落户,还以为赚到多大的便宜!”中年人也是桐柏山出生,自诩早就洞悉楚山的伎俩,看晒谷场上操练民壮一个个都耀武扬威,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们都已经离开泌阳,还说这些做甚?”青年意兴阑珊的说道。 青年乃是举家迁出南阳,前往建邺定居的仲和。 桐柏山匪乱期间,仲和统领家丁、族众,参与平灭匪乱,与徐怀、唐盘、徐心庵并称淮源四将;平灭匪乱之后,仲和不觉得乱世将至,留在桐柏山苦读,一意想考取功名,而徐怀与唐盘、徐心庵、唐青、韩奇、殷鹏追随王禀前往岚州,于两次伐燕北征战事之中崛起。 待徐怀与唐盘、徐心庵等人再回桐柏山,得置楚山县而自领之;其时仲氏族人仲季堂在楚山也得以指挥四五百人马征战。 仲和内心失落之余,迁出桐柏山,定居泌阳城,后得程伦英举荐入南阳府兵马都监司任军吏。 然而去年为南阳府军轮戍汝蔡之事,程伦英率军吏孔周、刘武恭等人与宁慈、周运泽决裂,半公开的站到楚山那一边,仲和明哲保身退出南阳府兵马都监司。 建继帝驾崩,楚山借进剿洞荆湖寇之事,调派兵马进驻南阳各地,仲和意识到南阳将没有他的立身之地,近一个月来他将在泌阳的田宅统统抛售一空,带着家人前往建邺定居。 中年人姓田,早年也是桐柏山里的大姓家主。 桐柏山匪乱之后,田氏却没有急着迁往泌阳,田家老大的闺女还与徐家徐忻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