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珽宗再次见到婠婠时,是在八月十五日晚上的中秋宫宴上。 其实自那日千秋宫中不欢而散后,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坤宁殿,默默忍受了新婚以来的第一次没有她的孤枕而眠。 而后他每日都去千秋宫中求见婠婠,低声下气地同她的母亲道歉,道歉自己没能好好待婠婠,求将婠婠接回去。婠婠躲着不见他,更不理他,太后也是四两拨千斤,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他的话茬,绝口不提要将婠婠还给他的事情。 不过是他的脸皮够厚,日日要去婠婠在千秋宫中所居偏殿的门口站上半晌,明知婠婠几乎不可能见他,他还是站在那等着一线渺茫的希望。 总算盼到了这天中秋,既然有宫宴,那她就不得不和他有所接触。 是日,月色清辉,皎洁明亮,秋风送爽,凉风徐徐。 帝后在宝庆殿内设宴庆贺佳节,殿内琉璃灯盏高悬,金碗玉箸交相辉映,光华璀璨。 宫宴开始之前,婠婠虚搀扶着母亲的手,准备同她自宝庆殿的正殿赴宴。侍女为她整理裙摆时,她微微垂目了片刻。她不是不知道新婚帝后二人不一同赴宴必会惹人私下议论夫妻情薄,可是她……她不想主动去找晏珽宗。好在她还算幸运,她可以陪着母亲,借着这个照顾婆母片刻不离左右的理由聊以解脱自己的尴尬。 路上,太后似乎瞧出了婠婠扭捏的心思,她不甚在意地直视着前方的路,只是握着婠婠手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我知道你自幼生下来就随了我心气高,骨子里傲,现下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现在让你再去低头同他求和,可比打死你还让你受不得。” 婠婠嗯了声。然她轻柔的嗓音中又带着几分寂寥的意思。 “可是躲又是躲不下去的。早晚,我还是得乖乖地下那个台阶,同他相敬如宾地把日子过下去。我若是一直这样傲气下去,彻底惹得他烦厌了,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心中以至于有了废后的念头,那——那届时母亲该怎么办?大哥哥在河西又该怎么办?外祖家那么多族人又该如何在他手下讨生活? 大局和大义,女儿还是知道的。” 她似乎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等过完中秋和您的寿辰,我会寻个由头,主动和他和解了,此事就当过去了吧。彦之的盐运使,其实也不该再做下去了,我会亲自给他书信,让他辞官。在这样遭人眼馋的位子上,千人万人的眼睛盯着他,随便被抓住几个小错处,被人借题发挥做一做文章,皇帝再有意推波助澜的话,那外祖家都得脱掉一层皮。” 太后思量着点了头,又道,“其实有些事情,你不愿亲自去低头,也有人可带你去做。包括生养儿女,你这般娇滴滴的身子,只要有一线回旋余地,我岂真让你吃苦?” “母亲的意思是?” “你外祖家的别支旁宗姊妹里,也有的是出落得漂亮的女孩儿。——知滢,你还记得么?你未出嫁在你舅舅家的时候,她的确常不知好歹地与你拌嘴来着。不过我冷眼选了大半年,独她的容貌和性子都委实算得上拔尖儿。我有意将她选进来,送到皇帝床上去侍奉。 她和你陶沁婉是一族所出,即便私下再有些为了自个争风的小心思,了不得也要为了阖族的荣光考虑,必不敢同你不睦。何况还有我压在上面掣肘。倘或日后她腹中有所出了,不论男儿女儿,即抱到你宫中给你亲自养着。” 听到母亲筹划着要往晏珽宗床上送别的女人,不知为何,婠婠竟感到心下如同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