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各抬了一个大酒坛进来。他抱拳道:“这位新大当家的应该还不认识老夫吧。鄙人乃是白虎帮的搬舵,这两坛‘竹叶青’,是我们大当家的多年珍藏,今天拿出来以贺肖大当家立帮之喜,还望笑纳。” 见肖凉依旧冷着一张脸,这老搬舵又道:“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茬的。大家在一条江上讨生活,都不容易。只是这地盘还是要划分清楚,井水可不要犯了河水。” 这话里有话,在坐的男人们都听得出。李晋立刻站起来,不忿道:“你他妈说谁是井水?” “我过来可不是给友帮的兄弟们找晦气的呀。只是来提醒一下新大当家的,可要看清楚路过的船上有没有挂我们白虎帮的旗子。”老搬舵继续微笑道。 陈焕生盯着他的嘴,和一旁的肖凉低声解释:“你知道他说话为什么不清楚吗?你看,他缺了颗门牙,跑风。” “跑风”两个字一下把方子初逗乐了,发出莺啼般清脆的笑声。肖凉不禁侧目,他很少见到她如此开心地笑,于是心情大悦,也不管老搬舵挑衅的话,一挥手让门口的两个弟兄接过“贺礼”。 待老搬舵抬脚走人,有人献宝似地往肖凉的碗里倒“竹叶青”,等着老大尝完后再赏给他们。 肖凉喝了一口,就把酒碗扔在一边:“不够劲。” 一江之隔的武昌沿岸,白虎帮的船泊于此处。 大当家正喝着小酒,就着炒花生米,看到老搬舵回来,眯起眼:“青龙帮那边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老搬舵哼了一声:“那个姓肖的新当家一看就嫩得跟豆芽菜一样,不足为惧。”想起进去后看到的场景,他墨镜后滑过一道淫邪的光,“倒是那小子还搂着个女伢,白白净净的,秀气得很。”他说话添油加醋惯了,没搂着也要说搂着,还偷偷去看大当家的反应。 大当家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哼,这么小就有女人了,也不怕把身体搞垮了!老子想女人的时候,也要上岸去找窑姐!” “可不是吗!”老搬舵在一旁煽风点火,“您在这里一个人花生米就酒,他却在那边大鱼大肉、骄奢淫逸的。那两坛竹叶青送过去,他还不领情。” “他的好日子,估计要到头了。”大当家冷笑一声,“可别惹到我,否则老子给他连窝端了!再把他那个小女人抢过来。” “对对对……”一提到女人,老搬舵眼里直冒光,殷勤地对大当家笑着,“等那女伢抢过来,也让老夫尝尝滋味。” ———— 且说青龙帮众人当日酒足饭饱之后,一个弟兄解手时感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飘过来,提灯一照,发现是艘货船,却漏了看上面挂着哪家的旗子,向各位当家的一报,连肖凉也起了兴致,毕竟这将是他成为江匪后干的第一票。 这货船属江西帮,之前早已在长江上打通了各处关节,这次一路上就一个伙计并两个船夫跟着,刚行过汉阳,听到船板上“嘎吱”一响,正奇怪着跑到甲板上去查看,就见从四周跳上十来个人。 那江西伙计一看,这些人腰间都系着绳子、挂着枪,那绳尾是一把铁钩,刚才船板上的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他常走水路,当然明白这是什么阵仗,只是疑惑船上明明挂了江匪的免收旗,怎么还有人上来打劫?脸上却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 李晋听出他的口音:“哟,原来是江西老表啊。船上什么东西?” “这上面都是些瓷器。”老表连忙答道。 李晋一听,大摇大摆地走进货舱,掀开货物上的被褥,拿起一个青花盘子瞧了瞧,咂咂嘴说:“这玩意不错啊,拿回去盛菜用。” “哎呀,这可使不得,都是四川那边大掌柜订好的货,碎了一个都不好交代啊!”老表在一旁直抹汗。 李晋压根没理他,眼角扫到旁边一个上宽下窄的深口容器,看到瓶身上精美的花鸟图样,眼睛一亮:“这个拿回去腌咸菜好啊,就是缺个盖子。” 身后陈焕生冒出一句:“你那眼睛确实该治治了,那是痰盂。” 李晋再定睛一瞧,嫌弃得筋鼻子:“娘的,原来是尿盆!” 这屋里的几个人,老表也分不清哪一位说话算数,只说:“各位爷行行好,除了瓷器,相中了什么都可以拿走。” 这时,一个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年轻男人突然说:“一句话,要钱还是要命?” 灯光明灭之下,江西老表这才看清他的脸,一晃神,想起自己早些年在四川一家瓷器行做学徒时,偶然遇到过一个袍哥,据说手中人命数以千计。面前这个男人和那袍哥的脸一模一样,这种相像不在于外表,而是气息。 他盯着你看时,身上就不自觉地开始发冷。 老表抖着声说:“要钱……不、不对,要命!”m.nanCHANg791.cOm